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成片的云朵聚聚散散,牛羊低头吃干草发出咔咔的声音。秋风席卷而过,远处的几棵大树上仅剩下几片叶子,看上去很是萧瑟。蚂蚁成群结队地在田地里忙碌,只为了捡到两颗遗漏的高粱种子,好为接下来的寒冬做准备。
花行正躺在堆积如山的高粱杆上,哼着新学的小调,一边看着天空一边回忆着来到人间后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每日天刚刚亮花行就会出门,在附近走一走转一转,把极恶之地没有的植物,动物都研究了一遍。
上空大雁群结成了一个人字向南飞去,花行很感兴趣,喊了一声,阳光有些刺眼,花行下意识抬手去遮。一阵狂风卷过,一大片云瞬间飘去,遮住了娇纵的太阳。可怜的雁队被这突然其来的风吹得七零八落。花行伸出一只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神力被封印后发色和瞳孔就变成了普通的黑色,似乎以前那样俊美是因为神力的存在。没有了那种行走在天地之间闭眼观六路,单足跃溪涧的快感花行还有些不适应。
总之就是平凡,平凡到不真实。好在这具身体依旧无比强劲,前段时间割菜时同行者的镰刀脱手,刀刃刺在花行的锁骨处,仅仅刺入一毫,自然一滴血也没有留出。到是吓得邻居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他。花行推脱不过只好接受了,临走时帮他补了羊圈,修了马鞍,算是报酬。
天空中的几朵云都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条形的箱子。
“可惜我还不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宋文当日下午就带花行去他昏迷的地方,花行找了好久但什么也没发现。在结束搜索回去的路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在莫名直觉的驱使下他大步走进去。
洞内湿气很重,壁上长有一层厚厚的苔藓,洞内的石子,巨岩的表面都光滑无比,唯有最里面的一块岩石表面有一片很大的裂纹,中心点深深地凹了进去,裂纹向四周扩散并不光滑,边缘的苔藓明显是被破坏不久。
花行试了试刚好可以把手伸入中心那个坑洞中,他便伸手探进去拔出了神剑无涯。找到了无涯,他对那个箱子就没有什么牵挂了,毕竟无涯对他而言就是那个目光和蔼的女武神。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虽然他从未触摸过女武神,但无涯在手,就像是母亲在抚摸着他。
花行用身上的衣物将无涯表面的水擦拭干净,失去了神力的他已经无法感觉到寄宿在无涯内那个正在颤抖的灵魂,他把无涯包得严严实实。回到了宋文的家,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人家给他留的房间,把无涯取出放置在最干净的位置。后来他得到了宋大叔的同意,改建房屋的时候为自己居住的屋子墙上钉了一个剑架。无涯就躺在其上,花行偶尔会和无涯说说话,宋文看见了只觉得是这孩子忘不了家,睹物思人了。看到无涯精致如天物的做工他更加坚信花行来自异国的某个大家族,或是因争权失利被赶出,或是因被陷害逃离到此。
回忆了半柱香的时间,花行也歇够了。一翻身跳起来,弯腰挎起了给村头老头准备的一竹篮吃的,就往村东头走去。
老头第一看看到花行就欣喜不已,花行把竹筐里的食物一样样拿出来放在老头一尘不染的桌子上。屋子虽破,到是整洁。往日有人来送饭,老头是一门盯着好酒好菜,对那个送饭的可谓是不管不顾。可今天不一样了,老迈却不失矫健地围着花行不断打转转。一会儿捏捏小臂,一会儿又掐一下腰,摸摸肩膀还探了探小腿。不住的点头,头点的越来越重。花行不理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情摆菜的位置,尽量使饭菜分布满足自己的审美观,根本不理会老头对他动手动脚,心里也是把他看做疯子。
摆完酒食,花行转身出屋,全程没说过一句话,也算是干脆利落。
老头刚想拦住他,他已经走出一里了,看着他的背影,嘬了一口浊酒,悠悠道:“好苗子。是块练剑的材料。”
……
第二次见到花行的时候是三天后,他来送饭的时,老头还没等他进门,就用高粱杆子编的剑拦住了他,当头就是一句:“小子,学剑吗?”
花行被他这一拦搞得不知所措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睛,张大嘴故作惊讶地说道:“你这个剑观是收徒的?”
“这不是废话嘛,老子办剑观不收徒,我办个屁的剑观。”老头很不解地看着花行,心中全是疑惑。
“这小伙子根骨不错,看上去悟性也不差,耐性更是无与伦比。但,好像有点儿傻。”
花行很是随性地哦了一声,挖苦道:“你既然收徒,怎么一个学生没有。”
老头看上去很为难地叹了口气:“老夫收徒看人,来找我的都是根骨好者悟性差,悟性佳者耐力差。不符合要求啊。而老夫看中的人都不肯来学剑。”
“得了吧,老头,就耍那两手剑还有这么多要求?有圣人说有教无类,无论学生如何,人家既然来学你就教呗。”
花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乎意料地结实,简直就是一块软钢,柔韧且坚固。花行惊讶地抬眼看了看他,他的身体年龄绝对远小于他看起来的年龄。
“小伙子啊,你不懂。”老头把高粱杆子随手一丢,挎起花行空闲的胳膊,把他拉进了屋内就放开了。自己则是几步走到床边把鞋子甩掉,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扶着膝盖,左手伸出来比比划划,开门见山张嘴就说,也不管花行感不感兴趣:“这想学剑就要先知道什么是剑路,还有何为剑道。”
花行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把放有食物的竹篮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这个年老的家具吱吱嘎嘎地诉了几声苦,粗细不同的桌腿颤抖不已。花行对人间界的剑术不太感兴趣,可为了老头不那么尴尬,他还是问了句:“何为剑路?”
随后便开始环视这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房屋很破,屋顶有多处破损。光可以从那里照进来,想必遇上雨雪天气时,屋内定是苦不堪言的。桌椅的四条腿粗细不一,窗户上只有一半贴了窗纸。
老头有模有样的捋了捋苍白的胡须,悠长的声音很是柔和:“剑是一种武器,而非心法。小伙子,你懂吗?”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花行走到一个破旧的书柜旁,书柜分三层,上两层的隔断明显是被去除掉的,两把剑就躺在那里。第三层上摆了几本牛皮包裹的书籍。在他好奇心的驱使下,花行把最上面的那一本翻开了,空无一字。他又随手摸了一下书柜的表面,竟没有半点灰尘。老头住的地方很破旧,却很干净。他自己也是一样,衣物上一个又一个补丁,表面仍是光洁。虽然他总是醉醺醺的,但是生活的各个方面很干净。
“剑路是剑的方向,魔道剑,武道剑,通灵剑,就连有的异能者都用剑作为自己的武器。”老头回答道,目光渐渐从花行身上转移到了书架的最顶端。花行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他抬起头看着那柄剑,剑柄长一尺,末端镶嵌着一块金晶玉,两面开刃,刃长三尺半,刃侧部雕刻有龙。在剑的世界里,这绝对是一柄长剑了,而且是高贵的长剑。花行仔细地盯着尾部那块金晶玉,其内部仿佛有一个心字,花行也看不真切。神道血统被封印后,对金色的禁制也一齐消失不见了。
“好看吗?”老头的声音有些沧桑,似乎是回忆起了一段往事。
“我能取下来看看吗?”花行把目光投向老头,满是期待地说道:“我想摸一摸它的表面。”
老头和蔼地一笑,说道:“可以。”
花行一伸手握住剑柄,把长剑取下。将灵力汇聚在指尖,轻轻从龙纹上划过,轻微地摩擦就发出了铮铮的声音,花行感受着从剑的表面传回来的灵力,微微一笑,想到:“感觉没错了,这柄剑内部还有一柄我铸造的灵剑。应该是灵三?龙舞。”
老头子看他轻微点头,面露微笑地握着那柄长剑,心中满是疑惑。沉默了半天,发现花行像是痴呆了一般一动不动,突然说道:“这把剑怎么样?”声若惊雷,震的房顶茅草落入屋中,阳光跟随者茅草一同落下。较为昏暗的室内突然明亮了些。
花行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后说道:“挺好的,剑刃内有龙。”
老头从床上跳下来,穿好鞋子走到花行身边把剑接过去,花行看到了他的手,一只很光滑的手,一点皱纹也没有。老头轻抚着长剑,从尖刺部一直摸到剑柄。他叹了口气,放下剑,走到桌前打开竹篮,取出一个葫芦,把葫芦凑到耳边晃荡几下。里面液体的撞击声很是清脆。
“少年时欲图仗剑走天涯,自行约定了三件事,喝遍天下酒,闯荡打不平,抱得美人归。活了八十九年,是江湖也没闯荡明白,美人也没抱到,倒是喝遍了天下名酒。可到头来还是爱这山村自酿的浊酒,不是因为浊酒比佳酿更香,是因为酒中有故人呐。”老头有感而发,一仰头喝掉半壶浊酒,回头看向花行,说道:“有没有龙我不知道,我没用过这柄剑。这是一个老朋友送我的。我把它留在身边,也就为做个念想。”
“老朋友?”花行耸耸肩,表示原来是这样。
“李无心,我的老朋友。”
……
今天不太寻常,平日里村东头安静得很,花行却远远地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这里是旧城的守卫处,只有这里的城墙全部倒塌,马匪们总是从东边进入小镇,从东边出小镇。久而久之周围就没了人家,除了那个耍剑的老头,谁也不住在这里。老头来了后,把曾经的两个废弃哨所改造了一下就住在这里,保一方平安。
“好多人啊,发生什么了?”花行是个好奇的主,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若不是帕洒了给老头的饭,他恨不得飞过去。虽然总是一张冷脸,看上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是每次有热闹一定少不了他。
走到人群中,花行挤到前排的位置,面前是一大片刚刚收割完的田地。地的两头分别堆着高粱杆和玉米杆。地面上还有些许残存的根,以及秋风送来的落叶。左侧有一群身着道袍的人站在高粱杆前,花行数了一下,一共七个人,为首的中年人大约四十左右,六个年龄略大于自己的青年。老头一个人半坐在右侧的玉米杆上,为了舒服些他还垫些落叶和干草。
老头嘴里叼着根干草,干草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花行甚至觉得这个老醉鬼以前也是风流潇洒的。老头向观众这里扫视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看见了花行,才微微点了点头,一跃而下,呸的一声把干草吐出十几米,如飞针一般钉入一块岩石中。但除了花行并没有注意那根干草,也没人能看到这一细节。
老头挺起腰杆,朗声喊向对面为首的那个中年人道:“小子,村里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你有啥话,就说出来听听了吧。”
为首的中年人听完点点头,向村里人微微鞠躬开口道:“我是万灵城内清虚剑观的一位三席剑师,名为张胜明,二品上,应剑仙掌门的要求来到北荒十六城开办分院,传授剑道,招收弟子。希望重组北陵城。”
“重组北陵城,真的假的。”
“北陵城都已经分裂三十年了,人都走了大半,哪还重组的起来。”
花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也暗自盘算着。不过他是在盘算神道皇族进入人间界后的前进路线。“万灵城可以作为第一个城市。”花行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胜明干咳两声,村里人渐渐安静下去:“我们清虚剑观一向奉行强者为尊的旨意。”说到这里他瞟了对面的老头一眼,“为了尽快重组北陵城,在下不才愿以手中三尺统一十六城,希望十六位城主可以明白我们掌门的良苦用心,把城主印交予在下。然后”
张胜明顿了顿,转身看向对面那个席地而坐的老头:“希望其他杂鱼武馆全部解散,或是归于我清虚剑观拜入神武门下。今早在下向这位老者讲清缘由却被他好生斥责。在下也是颇为无奈,只得召集各位做个见证。”
老头终于被他那慢条斯理地说话方式弄烦了,直接把他的话抢了过来:“就是他要和我比比剑,我赢了,就留下剑观。他不能插手我们城的武道研习。就是这么回事儿。”
张胜明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如若是老先生输了……”
“就你们几个杂鸟还想打赢我?”老头直接打断了他,转身从玉米杆中抽出一把最普通的铸铁剑,喝到:“痴心妄想知道是啥意思吗?”
张胜明眼角青筋挑了挑,宽大衣袖中的手也攥的紧紧的,他回头看向身后六个年轻人道:“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