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且说乐贤听见章琦的话,不禁停下脚步伤起心来,章琦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乐贤便道:“以前思贤病了,我去宫里看她的时候,皇祖母也这样说过,现在思贤嫁得那么远,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病了有谁陪着。”章琦忙安慰道:“她在那边当了王妃,自然好的,他日要是做了太子妃,就更不用担心了。”乐贤叹道:“我隐约听说,西平已经册立了太子,但只不是那位莫都皇子。花落旁家,还不知她的日子好不好过呢。”章琦亦感叹了一番,又道:“咱们秋千上坐坐吧。”乐贤听了,方与章琦过去坐了坐,乐贤给章琦说些近来发生的事,当说到章琦的病时,乐贤忽然道:“我知道是谁害了你,她也害了思贤。你恨她吗?”章琦笑叹道:“恨,怎么会不恨呢?可我也只能暗恨罢了,见了她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给她请安,我斗不过她,也不想为了她让自己变得和她那样阴险歹毒不择手段,那样的我谁也不会喜欢。”乐贤点头道:“母妃说,做了一次坏事,或许一辈子都是坏人了。当坏人要下地狱的。”章琦听了笑道:“你信,可她未必相信。”乐贤又道:“你说的也是。别说你了,就是皇帝哥哥和思贤,也斗不过她。”章琦便问:“他们究竟有什么仇怨?非要将公主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乐贤听了,忙看了看四周,见无旁人,方道:“这说起来也是陈年往事了,差不多都是我出生以前的事了,我也是后来听母妃说的。那时候先帝还未册立皇后,但陈妃与张妃却都很受宠。后位空悬并非好事,朝中自然为了立后一事议论纷纷,大臣们不是支持立陈,就是支持立张。”章琦忙道:“现在的皇后也是姓张。”乐贤便点头道:“不错,她们本是一家。那时的张家自然不能跟陈家相比,就是现在也还比陈家弱些,可陈家的强势并未让陈妃在立后一事上占得上风。满朝文武争议多时,可先帝却迟迟未下决定。正当先帝犹豫烦恼之时,有一大臣提议:先诞下太子者为皇后。当时先帝尚未有子嗣,母凭子贵也理所当然,又能让陈张两家无话可说,不失为解决之道,所以先帝很中肯这个提议,当下便下了圣旨。陈张两家也都变得静悄悄的,都在期盼各自的喜讯先到一步。”章琦道:“那是谁的喜讯先来?”乐贤便道:“是陈妃先怀上了。当时的陈家都很高兴。等陈妃怀到六个月时,张妃也怀上了。”章琦便道:“差了六个月,自然是陈妃先临盆的,若陈妃生了男婴,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乐贤便道:“谁说不是呢。她还真的就生了个男婴。可是怪事就发生了。”章琦忙问道:“什么怪事?”乐贤道:“陈妃怀着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生的时候也还算顺利,可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章琦纳罕道:“这是什么缘故?”乐贤便道:“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太医说是胎儿先天不足的缘故,然而宫里却另有传言,说这是张妃所害,陈妃也觉得如此。陈妃身负丧子之痛,又失晋身之阶,便求了皇帝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却也只让负责陈妃龙胎的太医和侍女下了大狱。接着便是张妃临盆,诞下了皇子尚显,先帝便依了前话,册立张氏为皇后、尚显为太子,大赦天下,陈妃的事就再也没有人说起。”章琦道:“那这位张皇后就是惠淑皇后?”乐贤道:“是。后来陈妃又生下了吴王,惠淑皇后又生下了思贤,再后来,惠淑皇后竟一病不起,没半年就薨逝了。那时先帝的嫔妃中,只有陈妃育有皇子,年资也长,册封她为皇后便水到渠成了。可她心中对惠淑皇后的恨并未随着惠淑皇后的薨逝而消减,所以她便将这种仇恨加在太子与思贤身上。先帝在时,她尚且有所忌惮,后来先帝成了先帝,就再难有人节制她了。”章琦忙道:“那太皇太后呢?”乐贤便道:“太皇太后就是要说理,也得占理儿呀。她人前总是那么稳妥,太子和思贤也好好的,太皇太后可怎么挑呢?况且人老了,就不太爱管这些。听母妃说,先帝病危时,曾有意改立储君,只是后来又罢了,太子才得以登基。先帝的皇子除了皇帝哥哥就只有吴王,易储一事也就是陈家的手笔了,可皇帝哥哥登基了还不是要把她当嫡母好生孝顺。有一次皇帝哥哥喝醉酒了,说了她两句不好的话,气得她三天没用膳,文武百官都说皇帝哥哥不孝,后来还是皇帝哥哥下了罪己诏才罢休了。”正说着,忽然有人来回道:“夫人,世子让我们带了会描绘的师傅过来。”说着便引了一位妇人上前见过,乐贤忙问道:“嫂嫂,你要描什么绘什么?”章琦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乐贤便知晓其意。章琦忙对那妇人笑道:“那就有劳了。”说着便与乐贤引了众人回屋。
一时,那妇人摆开了自己的工具,问道:“请问夫人,想绘个什么图案呢?”章琦一面取下花钿,一面笑道:“原是想绘个荷花的,不知合不合适?”那妇人端详了章琦额头上了伤痕,笑回道:“绘个荷花倒是合适的。”说着又要了些笔墨,按着章琦伤痕的走势,描了几个荷花的样子,呈给了章琦,又笑道:“夫人,这几个样子都是不错的,夫人看着那个好,就绘哪一个。”章琦与乐贤流霜看时,只见个个都不错,章琦便按着自己的喜好指了一个与那妇人看了,那妇人便笑道:“请夫人躺下。绘的时候会有些疼痛,还请夫人忍耐片刻。”章琦点点头,躺下后,那妇人便开始了。
乐贤与流霜并未见过这个,便一直看着那妇人如何描,如何刺,章琦因为疼痛不时的轻轻呻吟,过了好一阵子,那妇人方停手笑道:“夫人,已经绘好了,请看看吧。”乐贤忙扶起章琦,流霜忙笑道:“我去拿镜子。”说着便拿了镜子递与章琦,章琦对镜看了好一会儿,自是十分满意的。乐贤看着心里也痒痒的,笑道:“看你弄了这个,简直比原先还好看了,我也想绘一个呢。”章琦笑道:“我是不得已绘了这个,遮丑罢了。你要绘自己去禀明了王妃,我可不敢做你的主,也不敢让你擅自做主。”乐贤听了,便叹道:“不用问了,母妃肯定不准的,我也就只能说说了。”章琦笑道:“你自己会画了,每天换个花样儿画上去,比我的强多了呢。”说着便打赏了那个妇人,又命流霜好生送了她出去。
乐贤见章琦有些累了,略说了两句闲话儿便告辞了。一时流霜回来,便问章琦是否传饭,章琦打量着崇贤别处吃了,便笑道:“传吧。”流霜便吩咐传饭,一时饭菜摆了一桌,章琦见了喜欢得紧,笑道:“都是我平日里爱吃的呢。”流霜忙笑道:“那夫人可要多吃些呢。”章琦笑道:“你过来与我一同吃吧,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又把屋里别的丫鬟都叫了过来,命她们一同坐下吃饭。流霜等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于是便都坐了下来。众人正吃着饭,忽见崇贤回来了,章琦忙站了起来,那些丫鬟更是退开一边,垂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