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且说皇帝因听见太皇太后问他思贤的消息，顿时心里紧张起来。原来思贤近日有一封家书，言及自己常染病痛及莫都皇子对她的冷遇厌恶，祈求皇帝接她回国。皇帝不敢让太皇太后知道实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太皇太后见皇帝没回答她的话，忙又问道：“我问你思贤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你想什么呢？”皇帝忙道：“前儿有使节去，带了封家书回阿里，说她在那边住不习惯，想回来呢。”太皇太后便叹道：“我就知道她在那里难待，这孩子命苦。”因想起早先的事，又埋怨道：“你也是，好好的干嘛兴起战乱？生灵涂炭不说，还让你妹妹左右为难。她嫁过去已经够受苦的了，你不说维持两国之间的和睦，让她从中受点益处，反倒先动手了。”皇帝忙道：“那几座城池也是战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若就这么送回去，只怕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再者那几座城池在咱们手里，对御敌很有好处的。记得太祖当年就曾打了两次，只是未曾打下。”太皇太后冷笑道：“你还敢自比太祖！也不怕人笑话。”皇帝忙笑道：“自然不敢自比太祖的，只是就事议事罢了。”太皇太后又道：“那思贤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皇帝道：“没个合适的理由，西平自然不会答应让思贤回来，咱们要是就这么说了，未免打草惊蛇，将来即便遇上好时机只怕西平也不肯放人。”太皇太后叹道：“我有生之年只怕难以再见思贤丫头了。”说着便落下泪来。皇帝忙道：“都是朕不好，连皇妹也未能周全。”太皇太后哭叹道：“也不能全怪你。西平民风彪悍，历来就是大奕的劲敌，如若能以一人而睦一邦，也算得了。”皇帝忙道：“皇祖母不要太过伤怀，保养身子要紧。”太皇太后又道：“保养身体容易，维持品行却难。你是皇帝，做什么事要顾全自己的身份，不该你做的事别做，不该你念的人别念。他日青史自有定论。”皇帝听了这话，心中不免触动，连忙答应了。一时芸姑端了药过来，皇帝亲自伺候太皇太后喝药，待喝完了药，太皇太后便说乏了，皇帝便自去了。
一时皇帝回到御书房，拿起奏折却又看不下，心里想的都是章琦的一颦一笑，又想起太皇太后方才说的顾全身份的话，不免心燥起来，坐立难安。一旁的冯常冷眼看了一会儿，才陪笑道：“圣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帝便道：“不是。”冯常又陪笑道：“那是不是奏折上有为难的事，圣上难以批阅。”皇帝想了一想，便问冯常道：“朕问你，要是你将一件东西送给了人，过了一会儿又发觉那东西对你很重要，你想收回来，可怎么办呢？”冯常略想了一想，忙笑道：“要是这东西是金银器皿一类的，自己再找人打一件就是了。”皇帝便道：“这个朕自然知道，就是那件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才问你。”冯常忙笑道：“那就要看这东西对对方重不重要了。要是对方也实在看重，就只好罢了。不然伤了朋友情面，倒有些得不偿失了。”皇帝又问道：“那你怎么看对方在不在意这件东西呢？”冯常笑道：“那索性托个朋友去商买，要是他肯出让，自然两全其美，要是他百般不肯出让，自然是极其看重了。但是这看重又有两种，一是因为这东西实在合心才看重；一是因为好友所赠而看重，只是珍藏而不用。若是后者，倒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知道了好友想收回自用，不等他开口就送回来了呢。”皇帝听了，又问道：“如果想拿回来的东西是和他身份有关系的呢？”冯常听了便笑道：“如果是官印封地，那自然也不难，再寻个好的空缺封地封给他，那他原来的不就回到圣上手里了嘛。那如果是人……”说到这里冯常便笑了笑，不敢往下再说。皇帝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了呢？”冯常忙笑道：“圣上难不成看中了什么人了？”皇帝道：“并不是。只是见你说到这里了，想听个究竟罢了。”冯常便笑道：“那请恕奴才斗胆直言了。”皇帝笑道：“你且说来。”冯常笑道：“如果奴才看中了别人家的丫鬟或是美妾，就想办法寻了那个人的错处，然后告官，等他家败了，自然就能光明正大买他的丫鬟或是美妾了。”皇帝道：“为个女人而已，是不是有些阴损了？”冯常便道：“咱们又不栽赃，原是他的错处，算不得阴损。”皇帝道：“到底不好。”冯常笑了笑，正要说话时，忽见有內侍进来回禀，便赶忙丢开这个话头。
且说太皇太后自昨日之后，不禁心中打量起来，正巧陈晗进宫来向她请安并回禀善棚诸事。那陈晗自上次被皇太后训了几句，又加上出宫时见了章琦一面，此次进宫不免有些心怀惴惴，不想皇太后见了他，反倒高兴起来。陈晗忙笑道：“姑母今日这般高兴。”皇太后笑道：“逢着节气，人自然也跟着精神起来。”于是问起了善棚的事，陈晗一一都回明了，皇太后笑道：“倒还可以。”说着看了看陈晗，不免又笑了起来，陈晗不解，忙陪笑道：“姑母为何看着我这般高兴？”皇太后笑道：“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又有一件坏事要告诉你。”陈晗忙道：“不知是什么好事，什么坏事？”皇太后笑道：“其实就是一件事，只不过对我而言是好事，对你而言是坏事。”于是忙摒退左右，笑道：“昨儿你父亲进宫觐见圣上，我便请了他过来，将你和章琦的事告诉了他。他和我一样，也不答应，我如今告诉你，你以后别再见她了，免得越陷越深。”陈晗听了心未免凉了半截，勉笑道：“其实这对于侄儿来说也是好事。”皇太后忙问道：“你且说说看。”陈晗勉笑道：“姑母前些日子才要侄儿放下此女，侄儿原本还担心放不下她呢，如今听了姑母的话，自然是立时绝了那些念头，岂不也是好事一桩？”皇太后笑道：“要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只是你现在没镜子照照，满脸都写着‘难受’，还在说好话哄我。”又叹道：“其实姑母何曾不想你有个贴心合意的可人儿在身边？只是她真的不合适。”陈晗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皇太后便道：“罢了，你先回去了。”陈晗忙告退了。
这里皇太后又将那个叫秋儿的宫女叫了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笑道：“模样倒好，就是腰不够细。圣上喜欢腰细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