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黑的夜空里，散布着满天宝石般璀璨的星辰，略带寒意的风从高山上吹向星罗棋布的高空，星光洒在沃尔德学院恢宏的宫殿上，已经入秋了。
除了偶尔听到不知名的动物鸣叫，可以用万籁俱寂来形容沃尔德学院的夜晚，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柯艾趴在窗前，望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入了神，他想起以前一个人游荡在山河之间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样的夜晚躺在树下发呆数星星。
宇宙浩瀚无垠，风从遥远的远方吹来，压在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地，像是一层一层荡漾开的涟漪。
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惬意的夜晚了，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冰层在“蹭蹭蹭”地开裂。
已经到深夜了，夜刃组所处的白色宫殿还有一处亮着灯光，白色的寒气从门里渗透了出来，透过门口的缝隙，柯艾斜着眼瞥见一袭青衣正拄着剑蹲伏在昏黄的灯光下。
紧身的白色衬衫、条纹的领带、青色的针织外套，还有适合的青色短裙，丰满的左胸前佩戴着显眼的天空之树徽章。
三千青丝长及不足盈盈一握的蛮腰间，额前的几束青丝飘在了发育良好的胸脯前，白色的汗珠从雪白的下巴滴落，迅速在地上凝结成了冰滴。
寒气从长满了尖锐冰锥的三棱剑上散发了出来，一层厚厚的冰层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整个房间仿佛一个寒冷的冰窖。
她脸色苍白地半蹲在地上，重重地呼出几口气，像是用尽了力气，需要拄着剑才能稳住身形。
远远地看着，柯艾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中世纪女骑士的气概，如果给她一副白银铠甲的话，那一定冷峻而又美丽。
在他的记忆里，光凭美貌的话，能和她相比的人，恐怕只有许久未见的薇薇安了吧。
可是雷迪森说过她从不住在学院里，夜已经深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灵儿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她像是恢复了精力，站起来的同时把三棱剑插在了地面上。
“寒冰之剑·寒冰领域。”
尖锐的冰锥从剑身上“蹭蹭蹭”地冒了出来，一层白色的涟漪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屋子里的寒气更甚了。
“开启第七感。”
灵儿闭上了如同星辰一般闪烁的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变成了无神的苍白色，远远地看上去仿佛神祗一般。
应该在练习某种强大的技能吧，柯艾心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灵儿突然瞳孔一缩，用力地抓住了握剑的手腕，紧咬着牙关，半跪在了地上，明明在冰冷的冰窖里，可是汗水却不断地从额头滴落下来。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在地上结了足足有两厘米厚的冰层在此刻寸寸崩裂，碎成了满地残渣。
灵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淡漠着注视着颤抖的手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没有恢复吗······”
回到几天前的夜晚，柯艾高举着火焰喷涌的黑剑，千钧一发之际，为了保住雷迪森三人的性命，她情急之下把寒冰之剑的寒气全部释放了出来。
炼金术古剑，尤其是名剑中蕴藏着极为强大的自然之力，稍有不慎，即便是剑主也会受到反噬。
狂风呼啸中，她释放了寒冰之剑的全部寒气，破开了包裹在柯艾身体周围的黑气，强行改变了挥剑的方向，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这个瞬间。
本以为只是皮外伤，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谁知道好几天过去了，握剑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柯艾忽然想起来雷迪森说起过，灵儿一般不参与沃尔德学院的各种活动，但是很在意一年一度的符文试炼，符文的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能够继承符文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夜凌云被称为“楚世帝国十大强者”之一，当之无愧拥有继承符文的资格，还有第一天就给柯艾上了一课的海东青老院长，同样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才相处了几天，柯艾没见过灵儿这么拼命的样子，她应该也是以夜凌云为目标，为了成为优秀的人而默默地努力着。
柯艾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惭愧，十几年来每天都没心没肺地活着，从来没有为自己将来考虑过什么。
“谁在外面？”
柯艾突然回过神来，昏黄的灯光照射在走廊上，灵儿推开微闭的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走廊里空空如也，秋天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眼角的余光注目着灵儿走回了屋子，蹲在房顶上的柯艾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房梁滑了下来，虽然没干什么亏心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
“你在这干嘛？”灵儿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柯艾目光呆滞语无伦次，眼角低垂，伸直了双手，如同一个僵尸一般晃悠悠地从灵儿身边走过。
“啪！”
“嘶······”柯艾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捂着脚尖说道：“这么用力干嘛？”
没想到她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叫你装梦游。”
“你不知道梦游的人是不能被吵醒的吗？”
“你干嘛鬼鬼祟祟地偷窥我？”灵儿面无表情，水波荡漾的双眼里仿佛闪烁着寒光。
柯艾满脸黑线，拜托！你又没在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就路过看一眼，算不上偷窥吧？
可是嘴里却不着边际地说着：“我得了某种一到了晚上就会梦游的病。”
“啪！”
一个激灵从脚底传到了头顶，又从头顶传回了脚底，他如同一根颤抖的铁棍那样浑身发抖：“拜托，脚都要被你踩碎了！”
红色的热茶“咕噜咕噜”地倒进了两个杯子里，杯子里热气腾腾，两人站在红木栏杆前。
夜幕上万籁俱寂，星辰与满月投射下洁白的光芒照耀在他们身上。
盯着杯子里热气腾腾的红茶，柯艾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抿了一口，刚喝下去他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满嘴的苦味。
他趴在栏杆上找个角度正要狠狠地吐出去，可是瞥见灵儿冰冷的俏脸，柯艾心里有苦说不出。
过了一会儿，一股清凉的甜味在嘴里化开了，像哈密瓜又像红苹果，苦尽甘来。
灵儿喝了一大口，如同婴儿般白皙的俏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原来她喜欢喝带甜味的红茶。
原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冰冷女孩也有孩子的一面。
柯艾趴在围栏上，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他不太会和女孩子交流，场面一度有点儿尴尬，所以想找一个话题，他随口说道：“问你一个问题。”
灵儿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茶，没有说话，柯艾继续说道：“那天我差点就彻底黑化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你应该有机会的。”
他知道那天自己铁了心要彻底黑化，只有这样才有打败他们几人的力量，以灵儿杀人不眨眼的性子，明明有机会结束他的生命，却没有这么做。
灵儿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场面一度很尴尬，柯艾心里有点儿后悔问这个问题，自己确实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也不知道自己和她在这儿站了多久，直到杯子里的茶水都凉了，灵儿才小声地回答：“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柯艾还是听清楚了。
“谁啊？”柯艾立即回过了神来，疑惑地问道。
灵儿再次陷入了沉默，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灵儿说的那个人其实是她早已经死去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