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朱先生说，我已经不准备继续待在上海了。今天晚上连夜就赶回老家去，施家要是不嫌麻烦，大可以来我的老家找我麻烦。”翠屏冷笑了一声道，“前面的这些话就算是我免费奉送给朱先生的了，接下来就要收大洋了。”
听翠屏说到这里，朱然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是打算在离开上海滩之前最后再捞上一笔银元，为自己在老家的新生活打下基础。
“那么我先问你第一个问题，施存风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朱然问她道，“施存风先生在上海滩颇有名望，可是大家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你既然在施宅里帮佣，肯定知道些这方面的事情。”
翠屏干脆利落地伸出三个手指头在朱然面前晃了晃：“这个问题需要三块大洋。”
三块大洋？这个要价有些狠啊。朱然腹诽了一句。不过他还是在面上摆出一副钱管够的云淡风轻，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又从里头点了两枚银元递给了翠屏。
“这里是两块大洋，如果你的回答真的能让我满意，等你答完了，我自然会把剩下的一块给你，然后再问你下一个问题。”朱然对她道。他相信这样分期付款的方式能让翠屏更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翠屏原本听赵童童说起朱碧卿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回也是被施家扫地出门了才想着打个电话碰碰运气，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竟然真的立刻就拿出了两块亮闪闪的大洋来，不由让她有些喜上眉梢。她连忙从朱然手中接过两块银元，不忘对着它们吹了口气放到耳边听了一下。
耳朵边传来的悦耳响声让她确认了手上的两枚银元货真价实。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元收好，再看着朱然时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朱先生，您真是慷慨。我感觉我就像做梦一样。”
“这是你应得的，如果真的有什么有趣的消息，你后面还能继续拿到现大洋。”朱然微微一笑，然后拿出采访本和笔，示意翠屏可以开始说了。
“老爷原来是个当兵的，不过在军队里混得应该不错，也攒下了一些家财，厌倦了军旅生活才离开了军队到上海滩来生活。”
“施先生可不只是混得不错，他是一路军阀，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朱然皱了皱眉道，如果说翠屏只知道这些东西，那他给出两块大洋就有些太冤枉了。
“对对对，朱先生说得对，是军阀。”翠屏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头：“不过跟着他一块儿从军队里来的人统共也就两个，一个是施宅现在的管家施荣华，他是老爷原来的副官，还有一个名字叫赵风雷，脸上有道伤疤，看上去凶恶得很，据说是老爷警卫排的排长，到了上海以后也由他一直贴身保护着老爷。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赵风雷突然就不见了，施管家只说他回老家去做生意了。”
这个赵风雷因为对胡峥的小兄弟下毒手的缘故已经被沉江了。朱然忍不住在心里对翠屏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自己以前在军旅里的生活，老爷和管家从来不在家里面谈起，所以家人都不太了解。老爷的原配夫人早些年的时候就得了重病死了，现在的夫人是老爷后来娶的，听说是北平那边大户人家的闺女，年纪和老爷差了不少——我看她的年纪都可以给老爷做女儿了。按说有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漂亮夫人，老爷应该安分一点才对，可老爷偏偏就不是这样的人。朱先生，我实话跟你说，我活到现在还真没见过老爷这么好色的人。他不仅在外面和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胡搅在一起，就连自己宅子里头稍微漂亮周正些的下人都不放过。他来上海的时间不久，但宅子里因为这个就闹起过两次事情了，每次都是施管家掏银元摆平的。不过宅子里也有那么一两个恬不知耻的以为勾引老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上赶着去贴老爷的。为了老爷的这些风流情债，夫人没少跟老爷吵过，有几次我们在用人房里都能听到老爷和夫人卧房里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老爷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夫人的脾气也不太好，我们这些下人一听到那种乒铃乓啷的声音都没人敢大声喘气，这时候只有施管家敢进去劝了。”
“这么说来，施存风夫妇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
“是啊，我们私下里都在说，他们两个感情不好就是因为没有孩子。如果夫人能再给老爷添个孩子，我看老爷也不会有心思再跑到外边去拈花惹草，不过老爷年纪不小了，要想再有个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翠屏絮絮叨叨地往下说，“除了老爷夫妇关系不好外，少爷和老爷、夫人的关系也很紧张。少爷早年的时候在北平念书，后来又出国留洋了。听说老爷续弦的时候，少爷非常反对，但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他爹。打那以后，这对父子的关系就恶化了，连带着少爷跟新夫人的关系也很紧张。自打我进了施宅以后，就没见过少爷在老爷面前露过笑脸，一回家反正三句话不离要钱的事情。亏得施家家底厚，有的是钱，要不然整个家恐怕都已经被少爷给败完喽。”
“翠屏小姐，大伙儿都说施家有钱，那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可清楚？”朱然把一直憋在心里头的一个问题说了出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老爷原来是军阀，手里握着枪杆子，想要搂钱还是容易的吧。”翠屏对朱然的这个问题有些答不上来。
朱然对翠屏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手上捏着枪杆子搂钱确实容易，但养着那些枪杆子也花钱，施存风把自己手上的兵都差不多打完了，银元估计也花销了不少。若说他有家底，那不奇怪，可是有那么多钱让他和儿子这么挥霍，就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了。
不过他知道从翠屏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又摸出了一个银元丢给她：“你说的我还算满意，接下来说说施先生被害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