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卿往后一靠，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从昨天到现在，我和婉容还有施管家把整个宅子都翻遍了，什么东西都没找到。要是真的发现线索的话，我早就去找那笔宝藏了，你来毕勋路也找不着我。”
“玉卿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之所以被杀，会不会就是因为那笔宝藏的缘故。”朱然斟酌了一下后开口对施玉卿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爹当年把这笔财富藏起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了。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这些有心人为了打探到宝藏的秘密对你爹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知道那笔宝藏的人不少，”婉容在边上开了口：“英国人知道，日本人也知道。在施存风出事之前，有英国人来找过他，是我做的翻译。他们口中提到当年的事，一共有三方参与。可能是因为我在场，所以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特别地含含糊糊，有时候像打哑谜似的。当时我不觉得，但现在他突然被杀，遗嘱里又提到了宝藏的事情，我才觉得这事情很可疑，他们提到的当年的事情极有可能和那笔宝藏有关。今天上午来拜访的客人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今天上午有人登门拜访过？”朱然挑了挑眉毛，“是巡捕房还是记者？”
“克拉克·盖特，这个人听说过么？”婉容口中报出一个英文名字来。
克拉克？朱然一听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再仔细一回想，猛然惊觉这个名字大半个月前曾经上过《申闻》，有一整版的内容都是对这个克拉克的访谈，那篇稿子还是他校对过的。
“你是说那个英国冒险家么？”朱然回忆了一下那篇访谈稿的内容，开口道：“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印度活动，在那边名声很大，也赚到了不少银子。他上门找你们做什么？难道是想做一回宝藏猎人，和你们一起寻宝？”
“差不多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这笔宝藏的事情的。”施玉卿的眉头拧成了两个逗号，“上午就是我和他在这个会客厅里谈的，他说他在探索宝藏这方面很在行，他的背后还有好几个搭档，之前在印度那里就发现过好几处遗失的宝藏，这才赚得盆满钵满。克拉克相信这次在他的帮助下，一定能发现我爹留下来的这笔钱。”
“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讳莫如深也不肯告诉我。不过既然之前拜访我爹的英国人可能知道，那克拉克知道也不奇怪。租界里洋人的交际圈子其实就那么大。”施玉卿答道。
“他既然是冒险家和宝藏猎人，专业能力肯定不容置喙，不过如果找到以后他要收你们多少钱？”朱然对克拉克的收入情况还是挺好奇的。
“他连一块钱都不收，所有发现的钱都归我们所有。”
“还有这种事情？”朱然听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和施玉卿非亲非故的外国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地来到上海，来帮助他寻找一笔价值不菲的宝藏，最后还分文不取？朱然甚至有点怀疑如此天真的施玉卿是怎么活到这么大一把年纪的。
施玉卿立刻明白了朱然那种怀疑的心思，开口向他解释道：“一开始我听克拉克这么说也是一点儿都不相信，差点就直接喊施管家拿扫帚把他扫地出门了，后来听他提了他开出来的条件以后，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有与我合作的诚意。等财宝起出以后，那些钱财都属于我，但是克拉克却指定了用途，让我子承父业，干一番大事业出来。”
“子承父业？克拉克是要你走你爹的老路，用那些钱当军费拉一支队伍起来重新做军阀？”朱然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冒险家克拉克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马行空。朱然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公子哥儿在挥霍家财方面肯定是一把好手，但是带兵打仗还是算了吧。
“克拉克提出这个合作条件以后，我是吓了一跳的。”施玉卿继续往下说，“虽然我父亲戎马了大半生，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想要我从军的想法，我从小到大握着的都是笔杆子，就连枪都没摸过几次。我也实话和克拉克说了，告诉他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这事情我是真的不太在行。结果克拉克先生让我放心，这年头只要竖起招兵旗，自然就有吃粮人，更何况我父亲还有几个老部下，只要我拉队伍，他们肯定回来帮忙。到时候，他会帮我再介绍几个真正在战场上带过兵的军官，再通过克拉克自己的渠道给我弄一批英械，把我的队伍武装起来，到时候他再担任我的军事顾问。等我们真正割据一方了，要再重新把钱搂进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且，我们施家的根子都在枪杆子里头，像现在这样缩在法租界里坐吃山空肯定不行，重新把自己的家底拉起来才是正事。”说到后面施玉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克拉克先生的提议非常心动。
“玉卿少爷，你不会已经答应克拉克先生了吧？”朱然一边问一边从兜里掏出哈德门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他只觉得脑袋有些犯晕，那个克拉克摆明了是想利用施家的钱财和影响力培植一个亲英国的军阀，这背后说不定还有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影子。一旦施玉卿跟克拉克搅和到一起，以后想要摆脱英国人的控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到时候他的日子不见得会比在法租界做个寓公来得舒服。朱然不相信施玉卿连其中这么简单的关节都想不清楚。
“答应倒是还没答应，”施玉卿一边说一边望了边上的婉容一眼：“刚刚我爹的遗嘱朱记者你也看过了，上面可是有那么一条，那笔财宝的十分之一是留给我这位后妈的。所以我再怎么说也要和她先商量一下再答复克拉克先生。不过坦白地说，我对克拉克的提议还是非常心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