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艳阳高照的日子,从那晚陈向阳回来以后,就开始变得阴沉沉了
上头的灰色积云翻卷着滚成一片,带着难以抵挡威压朝下而来,隐隐还能听到雷声,地上吹来的风带着湿闷的潮气,卷起草丛边的七八片枯黄的落叶,盘旋着上升,忽而又落了下来,风越刮越大。
河边搭着几根粗木拼起来的简易帐篷,风声阵阵,柱子外挂着的灰色破布猎猎飞舞。
陈田原本是远看河面打捞着尸体的人,忽而感受到了上苍在这个季节里发出凶狠的怒号,他慢慢扬起头,看向天空,积压而下的乌云,两岸的风吹起河水,水面上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田让人吩咐下去,把河边还在打捞尸体的人喊回来休息,瞧着这场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了。
乘舟回来的人,将打捞起来的尸体抛到距河边十米外的一个巨大的土坑当中,里面的尸体已经堆到了半人多高,但是距离地面还有一人多的距离,像这样的大土坑,他们这几日已经挖了多个了,这个地方的土坑,是他们挖的第四个。
河面上的尸体被移走了大半。
若是天气稍微好一点,这个时候,他们将尸体都堆到土坑当中,倒上好几坛度数高的烧刀子酒,再放上一把火,就能将尸体全都烧个干净,把两边堆着的土一推,填上坑,就和原来没挖时一样。
在这个恶劣的天气里,来帮忙的人,都歇在了简易帐篷里,林府的下人们拿着野菜馍馍给干活的人发下去,还一人舀了一大勺放了栗米的米汤,闻着还能嗅出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干完活,风吹着衣裳冷飕飕的,一口喝下一碗米汤,感觉胃暖暖的,这时,再咬一口夹着咸香的野菜馍馍。一口热米汤,一口馍馍,吃得身上都暖了不少。
陈向阳坐在二楼的屋内,临近靠窗的位置,闭上着眼睛,听着外头的风不停地敲打外面的窗,‘呜呜呜’地在屋外怒号,屋内方桌上放着的书一下‘哗啦啦’地翻到了最后一页,晨起时落下的窗帘,也被从窗外挂进来的大风吹得左右摇晃。
窗外,早起时见到的是青白天空,霎时间暗了下来,天气如同傍晚一般
黑压压的乌云酝酿了许久,在你还没防备时,突然劈下来了一道光,“轰!”一道响雷炸醒了整个升州城,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又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
葱白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解开窗沿边的卡扣,将窗菲的两扇门拉进来,合缝放下插栓。
屋内依旧夹带着风刮进来的水汽,陈向阳从床榻旁的立柜下,抽出一个放着很多零碎的小东西的柜子,找到了两截还没用过的蜡烛。
找到了蜡烛,陈向阳看着外头的小厮递进来的火石犯了难。
这两块石头该怎么用?
“向阳。”
小郎中推开了陈向阳二楼的房门,旁边的小厮知道这位小郎中是少爷的好友,所以他进来时,也没有怎么阻拦。
陈向阳左右手各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眼神里带着少见的几丝茫然,望向刚开门进来的小郎中。
小郎中看到屋内黑漆漆的,陈向阳一个人站在桌子边,桌上放着两截蜡烛,她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天色昏暗,屋内无光,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她手里确实握着东西,小郎中带着一丝好奇,“向阳,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向阳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打火石,举到小郎中的面前。
“长白,你会用这个打火么?”
小郎中点了点头,他平日里生火煮饭的人,火石自然是经常用的,他控制着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从陈向阳手中接过两块打火石,两手一合,轻轻一擦,就点燃了桌面上的蜡烛。
陈向阳脸上明显地带着一丝孩子才有的好奇的神色,她新鲜地看着发出昏黄光芒的烛火。
“长白,你怎么来了?”
“向阳,我见到天色忽然变了,有点不放心你,就从对面的煎药房过来看看。”
原本,周疯医是要小郎中和他去送药的,他们刚一出门就看到天边降下来一道雷,‘刷’的就开始下起了小雨,周疯医让小童从后门那取了伞过来,样貌稚嫩的小童怀里捧着两把厚重的油纸伞,分别递给周疯医和小郎中。
小郎中看到小童抬脚伸出了青色鞋面的鞋子,踏到溅着水渍的台阶上,小童扎着双髻轻轻晃动。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娇生惯养,一个人独自在外的向阳小弟弟。
周疯医站定在台阶上,看向小郎中,等着他一同去送药给那些病人,小郎中也是鬼使神差了,他找了个肚子痛的借口,让周疯医先行一步。
这个借口找的并不高明。
小郎中从没有撒过谎,他都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就说出了腹内疼痛这样话出来,他心底也是十分的慌乱,张嘴想要说自己没有,没有痛。
周疯医听到小郎中说自己腹内疼痛的时候,疑狐地看了眼小郎中,本就撒了谎的小郎中,心里也十分的慌乱,他粉白的羞红一下就浮现在了面上,都快要兜不住,险些要对周疯医坦白自己撒了谎。
脸面通红的年轻小郎中,看起来是真的憋得红了脸,周疯医性格直白,虽有疑惑却不会多深想,他看了眼这样小郎中,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小郎中在屋内好好休息,自己带着小童把小郎中那份药一齐送了。
小郎中顶着一张俊红的脸,一路走到进陈向阳的房间,他自己也暗自纳闷着,怎么会对周疯医说出这种混账的话来,想想他都觉得羞愧。
温暖的烛光点亮了这间略微简陋的屋子
陈向阳请小郎中坐在窗台右边的雕花木椅上,她自己坐在了左边的木椅上。
小郎中一坐下,就觉得有一股木香从椅子飘散出来,自然又清新淡雅味道,让人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当他把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椅子外面一层细腻温润的胞浆,触摸到椅子光滑的把手处,犹如摸到了稚子般细嫩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