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心语室跟燕子进行心语的是一初中早恋女孩的爸爸。
因有提前预约,燕子早早地就等候在了心语室,时间刚到,心语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穿着体面,举止优雅的中年男子阔步走了进来,简单寒暄,男子谈吐不俗,但焦虑极深。
心语很快进入正题,男子简答介绍了下自己,他是一初中女孩的爸爸,孩子因为早恋,已经离家出走过一次,在公安局报了案,前几天刚刚找回来,可已经四天了,孩子死活都不想上学了,不愿去学校。
燕子:现在孩子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吗?有没有人照看着?
孩子爸:孩子妈在守着的。
燕子:那就好,有人在孩子身边要安全些
孩子爸:是呢,现在我们每天24小时守着她,就怕她再次离家出走,或者做什么傻事
燕子:孩子不想去学校的原因,你们家长大概了解吗?
孩子爸:知道的,因为早恋,和一个社会上的男孩,在视频软件上认识的。
燕子:关于这件事情,跟孩子之间有过激烈的冲突吗?
孩子爸:没有
燕子:孩子现在情绪怎么样?
孩子爸:情绪非常反常,不想上学,不肯去学校,所以现在我跟她妈妈想着把她送到一家封闭式的学校去。
燕子:封闭式学校?但我觉得目前她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被送去封闭式的学校呢
孩子爸:但如果不送去封闭式的学校,我们也怕哪天一不小心孩子就又离家出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孩子爸:这个孩子一向都很听话,就从这个学期开始,老爱发脾气,家人说什么她都不听。
燕子:嗯嗯,孩子还是原来那个孩子,只是近期她可能遇到了她这个年纪应付不了的事情。
孩子爸:是呢,孩子早恋这个问题太让人头疼了,苦口婆心说了很多很多,可她就是不听。
燕子: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但孩子正处在青春期,有早恋的倾向倒是很正常的现象。
孩子爸:我看都是玩手机带来的问题
燕子:手机确实复杂化了现在孩子需要去面临的环境,但我倒觉得孩子的应对能力才是最关键的,比如帮助孩子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和爱情观,让孩子的内心有力量,有底气去抵御社会上的不良诱惑。
孩子爸:可惜我们文化水平不高,懂得太少。
燕子:关于文化,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的理解是,作为父母,对孩子全然的爱才是最深厚的文化。
……
结束了今天有关早恋问题的心语,燕子深深地想起了自己有关早恋的经历。那也是学生时代,当时燕子上初三,也遇到过一段极其深刻的感情,曾经的燕子也一度以为那就是爱情。
燕子上初三那年,遇到了一叫安的男孩。
燕子是习惯躲起来的人,将个性极度收敛,将自我深度隐藏。在家里,小孩中,燕子是最乖巧懂事的那个,勤劳听话,不惹大人生气;在学校,学习刻苦努力,喜欢一个人默默地,课堂上老师提问,从来不会举手发言,即使心里知道答案;在与人的关系里,害怕失望,于是习惯了不抱希望。害怕受伤,也害怕伤人,于是和大家的关系都处成了不深不浅,不好不坏。再大的困难,再大的压力,也能承受住,会流泪,但不会屈服。燕子的生命中常有感动,但极少欢笑,即使偶有欣喜,也极少形于色。
小时候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人,能承受苦难的阈值就会很高,但同时他们快乐的阈值也很高。对于这样的人,一般的苦难很难让他们屈服,这么看来好像曾经的苦难赋予了他们应对苦难的勇气和力量,但一般的欢乐也很难让他们有欢笑,这么看来好像他们被剥夺了简单快乐的能力,因此苦难的经历该是福还是祸呢?燕子想着这些,自己也没有答案。
而安则完完全全是另一类人,超级自我,无比傲娇。安是从其他名校转来的插班生,学习成绩优异,月考下来几乎每门课都全校名列前茅。虽是单亲家庭,可人家性格开朗,活泼外向,幽默健谈,跟老师,同学,甚至是跟其他班的老师同学都关系都处得极其和谐融洽。
安还是运动健将,高高瘦瘦的身材,可爆发力极强,运动场上有既力量,还有速度。校运会期间,50米,100米,铅球……只要听到校广播里播报破校记录项目的喜讯,最后几乎都能听到安的名字。篮球场上动作最夸张、最痴迷、最投入的那个人,一定是安。
对于情感,安极其外放和热烈。安善表达,爱开玩笑,初三一年的时间里,安在各种场合跟燕子表白过好多次,最后都被燕子当成了安的玩笑话。当时的年纪并不懂,有些人,真心话都是放在玩笑话里讲的,有时候玩笑话里含情量最高。
在青春的岁月里,安是第一个极其热烈地追求过燕子很久很久,而燕子也热烈地欣赏过的人。
从安那燕子第一次了解到“对视三秒”的游戏,安告诉燕子如果燕子敢跟他眼神对视三秒,他就相信燕子不喜欢他,对他没感觉。这个游戏,在他们一起奋战中考一年的时间里,燕子没有跟他玩过,每次面对安有意投射过来的眼神,燕子都能在三秒之内成功躲闪。中午饭后,跟同学们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闲聊的燕子,要是见到楼下用手指着自己,飞快地横穿操场跑上楼来的安,燕子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立马转身跑到教室的座位上趴着装睡,不管安怎么叫,都装睡着了,直到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燕子才敢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安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燕子坐在最后一排,上课期间,时不时地会有一束强烈的目光从教室第一组第一排的位置投射到第三组最后一桌的角落上,燕子每次都觉得太刺眼,把凳子横过来倒放在地上,把自己坐得矮一些,再将桌上的书堆得尽量高,力争将左前方的视线全部都挡住。虽然在燕子遇到了真正的爱情之后知道了,安告诉燕子的根本就是谬论,不敢对视对方的眼睛,那不叫爱,通过眼神能达到灵魂的交流,那才是。有的时候燕子觉得对错本身没有意义,错得很美才是意义所在。
马上要毕业了,大家都互赠明信片和自己的照片作为纪念礼物,安很早就开始跟燕子要照片了,燕子深刻地记得安要的照片燕子到最后都没有给,燕子几乎将拒绝做到了极致。唯一配合了的一件事情是和安一起主持了初三的毕业晚会。燕子记得毕业晚会原本是安和另一个女生主持的,不知道安怎么捣乱的,最后主持人变成了安和燕子,燕子第一次当主持人,紧张到无以复加,记得当时燕子临场发挥介绍一位校长给大家唱一首歌,名字叫《山路十八弯》,慌乱中燕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最后好像是安救的场,后面在安的带领下,燕子一点点壮了胆,俩人主持完了初中的毕业晚会。
虽然安成绩好,但他可完全不是乖学生的类型。进教室踩着音乐卡着点,课堂上会时不时冒出个诡异的问题挑战下老师……常常会做一般学生都不会去做或者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毕业晚会的事,比如体育课上非要逞能觉得自己跳得很高,非要从一绑得很高的晾衣服的绳子上面跨过去,最后把自己摔得不轻,养了好久才好。人有时候很奇怪,被吸引的都是些自己身上没有的特质。燕子乖巧,但尤其欣赏安的敢于突破常规;燕子内敛,但尤其欣赏安激烈的生命能量的扩张;燕子安静,但尤其欣赏安的热烈……自己没有的,所以会极其渴望吧!
关于梦想,安说要和燕子考同一所高中,以后要一起上学,经济的问题安来想办法,燕子只是听听,没有当真。可能因为燕子从小遇到过太多现实困境,因此也了解了更多人性,所以在面对太过超现实的梦时,就天然地拥有了在脑子里自动屏蔽的能力吧。
后来中考成绩出来了,燕子是全校第四名,女生第一名,安理所当然地考得比燕子还要好,如果只是按照成绩来划分,燕子和安确实是可以被分在同一所学校。出于家庭经济状况的考虑,燕子上了县里一普通的高中,因为可以免去所有学费,安去了市里一所很好的高中,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选学校和报志愿大家都没有提前沟通和联系。
后来在燕子读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安到燕子的学校来找过燕子一次,说为了燕子,他要转到燕子的学校来上学。高二上学期,安果然回来了,当时面临选文理科的问题,燕子选了文科,原本理科成绩要比文科成绩好得多的安说为了能和燕子分在一个班,他也选文科,最后安和燕子都成功的考进了文科实验班,在安的强烈要求下,老师无奈,还安排了燕子和安是同桌。最后,一个月文科的课上下来,安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理科,最终转到了理科实验班。
后来燕子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明明当时是欣赏安的,但面对安的追求和表白,自己为什么会一次次地拒绝?如果说在朦胧的年纪里一定有一份感情最接近爱情的话,那在燕子的心里,那必然是它了。
关于自己拒绝的理由,燕子想过很多很多。有可能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还不懂感情;也可能是因为自身的经历,从小缺乏安全感,不容易相信别人,也不容易相信感情;也有可能是梦想太炙烈,燕子将心力都放在了追梦和改变命运上……
关于早恋,从自己的经历中,燕子好像总结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结论:
关于遗憾,多少会有些吧,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好像不够勇敢,也会设想如果那真的是爱情,当时选择在一起了会如何?可能深刻,也可能不堪;可能一辈子不离不弃,也可能各奔东西……最后燕子发现好像这份遗憾也成了自己生命里一抹别样的亮色,异样的美。
关于感激,不管曾经没有早恋的原因是什么,对于当时的自己,那时的安,那段时光,燕子都非常感激:
因为没有早恋,彼此在对方的心里都留下了最美的模样,后来每当燕子再次想起青春记忆里的那个翩翩少年,心里依旧是美美的,暖暖的,虽然它无关爱情;
因为没有早恋,燕子和安都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成长,去追梦,去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因为没有早恋,燕子和安在之后的生命中都遇到了真爱,遇到了灵魂伴侣,最后都将最好的自己给了最美的爱情;
关于孩子早恋的问题,从自己的经历来看,燕子觉得在太小的年纪,在不懂爱情,独立处理不好关系的年纪,还是不要早恋的好,就像现在的燕子,回头再去审视曾经自己以为是最美好,最深刻的爱情,其实它并不是。
如果燕子将来有了孩子,孩子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燕子想她会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孩子,并告诉孩子们:一,很多我们小时候以为最美好的爱情,要等我们长大了我们才会懂,它们不是爱情;
可能孩子会说,那要是错过了真爱可怎么办?
燕子想她会告诉孩子:如果是真爱,那它一定会是历久弥香的,熬得过岁月,也挨得过世事变迁。真爱是不用着急的事情,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对的那个人一定会穿越人海来到你身边,你要相信。
今天跟孩子爸的这场心语加重了燕子本来就深重的心绪,于是在秋风萧瑟里,燕子一个人去爬了好几座山,走了好远好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