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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落别处

顾盼的大舅老实敦厚,是个靠力气讨生活的人。

一家三口人的日子本就紧巴巴地,家里骤然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虽然日子多少还是过的去,只是一些其他的东西上却有些捉襟见肘了。

比如,表姐李珊珊的零食。

小孩子虽然没有恶心,可是渐渐的也感觉到了,因为顾盼的到来,自己的一些小特权消失了。

原本自己盼了好久的娃娃不能买了,是因为有了顾盼,一天可以吃一颗的糖果也变成了两天才可以吃一颗,也是因为有了顾盼。

这个柔柔弱弱,不招人喜欢的表妹。

她不仅占了她不大的房间,还分走了她为数不多的父爱。

她很不解,她很生气,为什么顾盼不去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生活,非要待在她的家里。

只是她不敢和爸爸哭闹,只敢对着妈妈发脾气。

顾盼的舅妈也只是一个市井女人,生活本就艰难,疲于应付。

自己就这一个女儿,她也心疼因为多养了一个顾盼受了委屈的宝贝女儿。

再加上顾盼自来到她家,整日里不问她话就呆呆地也不说话,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慢慢地和顾盼母亲为数不多的情分磨灭后,她虽然看在顾盼舅舅面上不曾短过顾盼的吃穿,但顾盼稍有不顺她意,言语上对顾盼就有些不好听了。

大舅工作忙碌,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忙碌,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心思管,更不要说一旁不多言的顾盼了。

孩子嘛,只要吃饱穿暖,不生病不就好了。

顾盼就这样在表姐和舅母的脸色里生活着,一点点长大,日子虽然不尽意,她慢慢也习惯了。

转眼就到了高中。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身量抽长的同时,心里对异性朦朦胧胧的感觉也在悄悄生长。

顾盼安安静静,在学校里是最普通的一个女高中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逝去,虽然没有什么好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坏的。

顾盼有时会想,若是没有那个下雨天,日子一定会照常的过。

夏天的雨来的总是不经意,顾盼本来是带了伞的,可是李珊珊没带,那这一把伞自然是要让给她的,李珊珊也不会觉得这是顾盼带的伞要和她撑一把。

拿了顾盼的伞她便自己和同学有说有笑的回家了。

至于这么大的雨,顾盼没有伞怎么回家,那是顾盼的事情。

顾盼值日完,雨还在下,她等了一会,看这雨却丝毫不想停一样。

她急着回去做饭,回去晚了,又要被舅妈说了,没有办法,顾盼咬咬牙正准备跑进雨里时,一个男生拽住了她。

顾盼疑惑地回头,看到是班里功课好,长的又好看的一个男生,顾盼是知道他的,班长高阳。

高阳拽住她,没多说什么,对着顾盼笑了笑递给了她一把伞。

顾盼本不想接,可是高阳的笑容太温暖了,在那个雨天里,她以为遇到了阳光,却不知这是风雨前的最后一丝亮光。

高阳本来是被老师留下,整理月考的试卷,不觉间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便看到了走廊上那个一脸无谓,准备跑进大雨里的女生。

家里已经打了电话,司机一会儿就来接他了,他手里的伞,自然也用不上了。

夏天的雨虽然不凉,淋湿了怕是也要难受,他想也没想,便跑过去拉住了她,把伞给了她。

一片花海中,看的久了好像每一朵的花都是一样的。

正如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这世界上也没有相同的花朵。

当你仔细观察时,便会发现。

有些人,你以为没什么不同,可是从你注意到她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从这个小插曲开始,高阳便渐渐地注意到了班上这个女生,看她文文弱弱的,有意无意便也照顾一下她。

却不知这些被一些有了小心思的女生看在眼里,这些照顾都太特殊了。

高阳对谁都笑容明亮,和和气气的一视同仁。

但是这些一视同仁里,对顾盼却明显有些不一样。

顾盼性子淡,再加上她平日还要负责在家里打扫做饭,高中课业又繁重,班里女生的一些课外小活动,也不能常常参加,所以在学校里朋友并不多,大部分也只是相熟而已。

高三重新分班后,她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分开了。

不过顾盼并没有不适应,因为她还是和高阳分在了一个班里,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高阳带给她的温暖中。

青涩的果子渐渐长开,顾盼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清秀的姑娘。那段时间,李珊珊不知怎么了,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她也并没有在意,高三学习更加紧张,她更没有时间去想,毕竟李珊珊看她顺眼的时候,也实在是不多。

这天,顾盼早早起来做好早饭,正打算吃完饭去学校,舅母突然叫住她,临时让她去把舅舅昨晚换下的衣服洗了,她急急忙忙地洗完,发现饭已经吃完了,便没有吃饭去了学校。

高三并不多的体育课里,顾盼做课间操时便有些头晕。

高阳见她脸色不好,询问之下才知道她没有吃早餐,一向笑容温暖的男生,第一次严肃地告诉她,让她要爱惜身体,班里的一些女生爱美,不吃饭减肥,而她已经很瘦了,千万不要减肥。

高阳本想去给她买点吃的,上课铃却响了。

没有办法,他在自己书包里翻了翻,腼腆地给了她一块巧克力,她又忐忑又有一些欣喜地接过。

那块巧克力,她只吃了半块,没有舍得吃完,整个人都因为这块苦苦地巧克力,开心了一天。

所以,当她又一次被表姐李珊珊在饭桌上来回挑刺的时候,顾盼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

只当她是因为课业繁重,心情不好,故意找她麻烦。

她并不想在这个家里多生事端,便把李珊珊的冷言冷语一一忍下。

也许很多事情,某些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总是觉得这些只是平淡日子里的浮光掠影,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顾盼再次被李珊珊反锁在家门外,无论她怎么叫门,李珊珊就是不给她开门,她实在是有些气不过了。

下晚班归家的舅舅看到歪在门外睡着的顾盼,叫醒了她,问顾盼为什么这么晚待在外面时,顾盼第一次鼓起勇气向舅舅告了状。

舅舅沉着脸听完,回家叫醒了表姐,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听到声音起床的舅母看到这番情形,虽然明知李珊珊最近的所做所为,但还是抢先对着顾盼就劈头盖脸的责骂起来。

说她让家人白白担心,她在客厅等了顾盼许久都不见她回家,没有办法只好先睡了,现在顾盼自己赶在舅舅凌晨下晚班回来,不小心被自己舅舅撞上,还倒打一耙说表姐把她反锁在外面,顾盼如今大了,她也管不了了,让舅舅自己管教她,说完不等舅舅反应,就拽着李珊珊回房间休息去了。

最后这场闹剧,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

当再一次李珊珊把她的东西扔的乱七八糟,顾盼已经对她忍无可忍,直接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珊珊索性不再顾忌什么,便挑明了,直接命令顾盼,让她离高阳远点。

顾盼看着李珊珊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从她开始生活在这个家开始,一切都要让给李珊珊。

就连妈妈最后留给她的小熊,因为李珊珊喜欢,不管她乐意不乐意,都要让给她玩。

她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对抢了她小熊的表姐,她无能无力,如今,她长大了。

而李珊珊还不明白,别人让着她,不代表别人就应该让着她。

是的,因为她,让舅舅更累了,让这个家负担更重了,她是感激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是,不是这样报答的。

李珊珊看着一向听话的顾盼,异常坚定的拒绝,有些愣了。

待她回过神后,发现顾盼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拒绝她,恼羞成怒地说你别后悔。

顾盼自然不会后悔。

然后,平日里对顾盼的指桑骂槐更加变本加厉,舅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顾盼多少次,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深夜里她等在门边准备告诉舅舅,可是当顾盼看着这个和自己有血亲的人疲惫的揉着肩,看到她站在鞋柜前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问她怎么了,告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就想,那就再忍一忍吧,等她考了大学就好了,到那时就可以离开了,和高阳一起。

顾盼并不知道她的一味忍让,让李珊珊越来越得寸进尺。

当那天高阳送她回家时被李珊珊看到,她气的又摔了顾盼的东西,并且不吃晚饭来表达她的愤怒。

舅舅加班不回家吃晚饭,表姐不吃饭,舅母自然也不会让顾盼吃饭。

可是顾盼觉得没关系,只是吃一点苦而已,下完雨总是要天晴的。

高阳要去参加市里高三学生的演讲比赛了,男孩子笑着问顾盼想要什么礼物,他从市里买给她,顾盼想了想,便让他给她带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看着高阳在车上对自己挥手,想到几天后就可以再见到,还有他要送给她的礼物,顾盼忍着雀跃的心情打开家门。

开门就看到表姐把她一直放在床头的小熊给剪的七零八落。

那是顾盼妈妈生前最后一次给顾盼买的小熊,被李珊珊抢走玩够了以后扔了,是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一直珍视的小熊。

顾盼第一次,和李珊珊动了手。

她没有打过架,也不是李珊珊的对手。

自然是被狠狠打了一顿,不过顾盼气急了,李珊珊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舅母下班回家,看到一身狼藉的宝贝女儿,急问之下知道是顾盼打的,气急了的她冲过来劈手对着顾盼便是一掌,骂了几句,不再管她,带着李珊珊急急去了医院。

至于顾盼身上明显比李珊珊更多的伤口,她视若无睹。

顾盼自己小心处理了伤口,身心俱疲,便抱着小熊的残骸,窝在小床上睡了。

昏昏沉沉间,好像听到男人女人激烈的吵闹声,间或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只是顾盼累极了,并不想理会。

朦胧中,顾盼被人狠狠推醒,睁眼便看到舅母竖着一双眼,让顾盼立刻起来到客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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