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走来两个汉子。前面的汉子担着一副挑子,后面那位,头戴一顶范阳毡笠,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绒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挎口腰刀,提条补刀。生的七八尺身材,面上老大一搭青记。
两人匆忙走在路上,转身一处山脚,见一株大树横在路上。两人停下脚步向四下观望。这时,突听得一声锣响。那提刀的汉子,挺着刀以待其变。只见前面树林走出一二百个拖枪拽棒的小喽啰兵,在大路上排开,挡住去路。又一声锣响,喽兵分列两边,中间走出两高大汉子,左边这个身穿红衣,手提一杆长枪。右边这个穿黑,手里端着大杆刀。两人路中央站定。
红衣汉子用手一指白衣汉子,大声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你拿买路钱来!”白衣汉子心中一惊,知道遇到了山贼,忙把手中刀一挺护在胸前。红衣汉子用长枪一指,又厉声道:“如口出半个不声,我是管杀不管埋!”埋字出口,长枪对准汉子当胸便刺,那汉子把刀往上一举,便与他战在了一处。
那穿黑汉子挺着刀静静地观看,只见两人一来一往,刀剁枪挑战了数个回合。黑衣汉子把手招了招,从喽兵队里飞奔出十几个人,冲到挑担汉子面前,推到了人,抢过担子奔入林里去了。挑担汉子爬起身便逃命去了。
那汉见担子被抢,顿时怒从心生,高声喝道:“泼贼!还俺行李来!”一边怒喝,一边挥刀猛杀。那红衣汉被杀的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黑衣汉一见,忙挥刀助战,那汉瞪圆怪眼,倒竖胡须,使开手中刀大战两人。十几个回合过后,再看三个人,那汉面皮不改,越战越勇。那两人满面流汗,大气难出。又战几回合,黑衣汉跳出圈外,喝道:“少歇!俺有话说!”两人各自收了兵器,退到一旁。红衣汉手扶枪杆在路边大声喘息不止。黑衣汉拱手问道:“好汉,愿闻大名。”那汉也一拱手:“俺乃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黑衣汉笑道:“莫非东京殿司制使官,唤作青面兽的杨志?”杨志道:“正是洒家!”黑衣汉道:“原来是杨制使,小人有眼无珠!”言罢倒身便拜,红衣汉见状扔了手中枪,也倒身参拜。杨志上前扶起二人,问道:“两位好汉,高姓大名,如何知我?”黑衣汉道:“吾杜姓名迁,人送外号“摸着天””。又一指红衣汉:“这位姓宋名万,绰号“云里金刚””。杨志闻听,对两人拱手拜道:“久仰大名。”杜迁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如何?”杨志略一沉思说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俺还要赶往东京去。”杜迁笑道:“小人久闻制使英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肯叫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刻,并无他意。”杨志见这样说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吧!”
三人转入树林,众喽兵紧随其后。三人在路上行了二三里,来至一片水边,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不见一条旱路。杨志见了心中十分惊疑,忙将手中刀握紧,这时只见宋万一声长啸,水中芦苇两边分开驶出二十几只快船来。船到岸边停住,杜迁做了一下请:“杨制使,请。”从后过来两个喽兵一左一右扶着杨志上了船,宋万喊了一声:“开船!”小喽啰们把船摇开,往那泊子里奔去。
行了七八里水路,来到岸边,小喽啰停住船,扶杨志下了船,众人都下了船,小喽啰自把船摇到小港里去了。杨志看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一座雄关现在眼前,关上排列兵器,四边都是擂木炮石。杜迁、宋万二人相请杨志入关,杨志与二人步行入了关,两边夹道遍布队伍旗号,又过两座关隘,方到寨口门,杨志看见四面高山,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似的一片平地,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三人来到聚义厅,早有喽兵上前侍候,接了刀枪,又献上茶。宋万吩咐喽兵快去准备庭宴。无一时庭宴备下。杜迁、宋万,请杨志入席,再三谦让,杜迁坐了主席,杨志客席,宋万打横。三人坐定,酒过数巡,杜迁开口问道:“杨制使不在东京,为何独身过路此间?”杨志叹息一声:“哎,只因为圣上盖万岁山,差我等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押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运不济,押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遭风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圣上册立太子,大赦天下,洒家便要回东京去,讨个出身。”宋万摇头说道:“如今朝野奸臣当道,排挤贤能,制使回京岂不是自讨苦吃?”杜迁道:“是啊,我听说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遭奸臣陷害,已刺配沧州,制使回京,童贯那贼岂能容你?”宋万劝道:“制使回京难复前职,不如就在小寨歇马,我二人又无十分本事,哥哥便做山寨之主。大碗吃酒,大杆分金银,同做好汉。”杜迁又说道:“山寨钱粮虽少,可到远近村镇去借,房屋少,山上水泊广,有树木,便要盖千百间房舍却也无妨。”宋万起身道:“这山上水泊七八百个小喽啰,再加上制使威名,这远近之人哪个胆敢不破。就请哥哥做了这山寨之主,制使哥哥主意若何?”杨志站起身来:“蒙二位头领如此重爱,杨志实难从命。只因有个亲眷,现在京城居住,前者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今日欲要投他那里走一遭,望二位头领早早还了行李,如若不肯还,空手也要走的。”宋万还想再说,杜迁摆头制止,便说道:“既然制使不肯在此,是我梁山无缘,且请宽心在此住一宿,明日送制使下山便了。”杨志大喜,三人重新落座,当日饮酒到一更方散。席间谈论些武术枪法、江湖轶事,各自去安歇了。
次日早起,杜迁、宋万又置酒席与杨志送行。吃了早饭,二人叫了一个小喽啰,把昨日担子挑了,一齐送下山来。到了路口,二人与杨志作别,让小喽啰挑担送上一程,二人自回山寨依旧打家劫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