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卢俊义起来洗漱罢,更换了一身新衣服,吃了早饭,取出器械,到后堂里辞别祖先香火。临出门上路,吩咐娘子:“好生看家,多则三个月,少则四五十日便回。”贾氏道:“丈夫路上小心,频寄书信回来。”说罢,泪已下来。燕青上前拜了主人,卢俊义吩咐道:“小乙在家,凡事向前,不可出去三瓦两舍打哄。”燕青道:“主人如此出行,小乙怎敢怠慢。”
卢俊义提了棍棒,出到城外,李固接着。卢俊义道:“你可引两个伴当先去,但有干净客店,先做了饭菜等候,车脚仗夫,来到便吃,省的耽搁了路程。”李固也提了棍棒,先与两个伴当去了。卢俊义和数个当值的随后押着车仗上路,但见途中山明水秀,路阔坡平,心中欢喜道:“我若在家,哪里见这般景致!”行了四十余里,李固接着主人,饭罢,李固又先去了,再行四五十里,到客店里,李固接了车仗人马宿食。卢俊义来到房内,倚了棍棒,挂了毡笠儿,换了鞋袜,宿食皆不必说。次早起来,打火做饭。众人吃了,收拾车辆头口、上路又行。自此在路上夜宿晓行,已经数日,来到一个客店里宿食。店主乃是旱地忽律朱贵。朱贵上前对卢俊义道:“好叫客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到二十里路,正打从梁山泊边口子前过去,山上大王,虽然不害来往客人,客人需是悄悄过去,不可大惊小怪。”卢俊义道:“原来如此。”便叫当值的取了衣箱来,打开箱子,去里面提一个包,内取出四面白绢旗,问朱贵讨了四根长竿,每一根缚束一面旗来,旗上写道:慷慨北京卢俊义,远驮货物离乡地,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李固众人看了,齐声叫起苦来,朱贵见了,便问道:“客人莫不是和山上大王是亲吗?”卢俊义道:“我自是北京财主,却和这贼们有甚么亲,我是特地来捉这伙贼的。”朱贵道:“客人低声些,不要连累小人,不是要处,你便有一万人马,也近他不得。”卢俊义大怒:“放屁!你这厮敢是贼人一伙的。”朱贵便不说话,回后面去了。众车脚夫们都惊呆了,李固跪下道:“主人可怜小人们,留了这性命回乡里去。”卢俊义道:“你省得甚么,这等燕雀,安敢与鸿鹄并比,我思量平生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叉袋里,以备下一袋麻所索,倘这贼们当死,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缚束了,撇了车上货物,且收拾车子捉人,把这贼们解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平生之愿。”朱贵在后面听了,暗自冷笑,写了书信,去水亭上放了一只响箭,小喽啰摇过船来,朱贵将书信与了,小喽啰便回去送信去了。
次日早起,卢俊义吩咐前面摆了四辆车子上播四面旗,后面六辆车子,随从了行。李固等众人哭哭啼啼只得依他。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着车子,奔梁山路上来。朱贵看了卢俊义去了,便冷笑着回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