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继续飘。
慢慢的,十二月已到尽头。
嬴子楚终是成了秦王,据闻他即位前曾在生母夏姬那待了半天。
许是为了尽孝道,嬴子楚立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养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子嗣嬴政为秦太子。
至于吕不韦,被秦王封文信侯,位至相邦。
······
“来,阿政,手再抬高些。”
李九摆弄着嬴政举着木剑的手臂。
满头大汗的嬴政苦笑着托直,抬高手臂,手上的木剑一收一刺。
李九满意地咂了咂嘴吧,乐道:“先练它半个月,到时给你配一把真剑。”
一旁坐在凉亭的李斯吃笑,他虽觉得李九的鼓励教育法不太可行,但却是效果异常的好,弄的嬴政老是抱怨李斯没有李九教的好。
李斯舒展了下手臂,对天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还是回去了。”
天下着小雪,嬴政握剑的手冻得通红,小脸倒也通红,不过却是兴奋导致的。
“那我要一把像先生那样的剑,不过剑鞘可不要像先生那样的。”
李九楞了下,想起了扔在家中那把剑。
那鬼老头不知何时回到了咸阳,回来时还给李九捎了个剑鞘,看那纹路,怕不是哪个烂木头制成的。
“可以,只是需要些时日。”
突然,一旁的李斯笑容收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见过秦王。”
李斯的声音很是洪亮,惹得一旁的两人感觉耳边一冲,好不震耳。
“父王。”
嬴政轻轻将木剑放在地上,想要行礼,但手臂酸痛,倒是不听使唤了。
嬴子楚笑了笑,挥手冲李斯道:“李先生,你带阿政去歇息下吧,我找鬼将军有事。”
李斯将绷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嬴政扛起,慢步离开。
“大王。”李九行了下礼,“不知寻我何事?”
“无事就不能寻兄弟呢?”嬴子楚笑了笑,不知从哪拿出一壶酒来,“来,陪我喝酒。”
李九没有推辞,大步往凉亭走去。
嬴子楚大笑一下,拿着酒壶跟着凉亭走去。
喝了一会,李九突然问道:“此次集兵,所谋何处?”
一次便集结十万多兵,莫说李九,便是书生李斯也知道秦王干大事了。
“韩国。”
说罢,嬴子楚猛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也不知喝的太快还是什么,嬴子楚连咳数次,脸也涨得通红。
李九瞧了瞧,笑出声来。
嬴子楚没好气地看了李九一眼,而后仰天长叹。
“如今能这么饮酒,也只有兄弟你了。”
他当上这秦王也不知是对是错,很多人恨他,华阳夫人是,那嬴氏宗族也是。
就是连喝酒,也得提心吊胆让人先验酒,但便是如此,也寻不来能够一起喝酒的。
“我以为你会处死吕不韦的,毕竟······”
嬴子楚笑了笑,道:“兄弟知晓了?”
“猜出了。”
先秦王虽说身体虚弱,但还算健康,没有什么疾病,怎会突然猝死了?
嬴子楚苦涩地抿了口酒,对天想了良久,问道:“兄弟觉得如何?”
李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后悔吗?”
接着,李九也是倒满杯酒,一饮而尽。
他早年也是听鬼老头说过,有人为了这王位,不惜兄弟反目,父子为仇,只是他认为嬴子楚不会的。
“后悔么?”嬴子楚干咂了下嘴。
想起他为赵国质子时,想他生母独居冷宫时,想他父子多年分离。
“不后悔!”
只是,李九看了看嬴子楚满是泪的脸庞,摇头笑道:“可怜人。”
嬴子楚笑着抹去眼泪,开口道:“这雪有些大啊。”
两人笑着,默契地没有再说话,只是碰杯饮酒。
这一日,雪很大,新秦王与那一身白衣靠着凉亭饮酒,好不畅快。
······
魏府。
炭火越烧越旺盛,直把屋子照的通黄。
“考虑得如何?”
老人把手往炭火靠了靠,轻声对一旁的魏辙道。
“老师真是这么想的?”
魏辙盯着那烧的火红的木炭出神。
难怪老师总是不教阿九权术,只是教兵书。
也难怪自己可以溜下山去,因为是老师默许的。
“秦王只需武将,可不需可权谋朝野的武将。”
老人轻轻地将披风解下,放到一旁。
“只是为何师叔总是这么待阿九?”
老人轻轻笑了一下。
“对他严点,也是为了他好。”
“更何况,让他记恨一辈子可就少了些烦愁了。”
老人轻轻说着,也便想起了李九那般憨笑模样,老人只是:不想让那笑容消失罢了。
为将,也当如此笑着为将。
“再等等吧。”魏辙温声道,“如今秦王新立,恐怕会有事,我再等等吧。”
老人轻轻起身,手指不经意轻轻一碰衣裳,有点温热。
突然,老人想了些什么,指着院子外:“那外边那人怎么办?”
闻言,魏辙看了眼外边倒在雪中的木面具黑衣人,笑道:“你先走便是,我自会处理。”
老人也不说什么,慢慢地往外边走去。
魏辙见着老人漏下的披风,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将披风拿起,往老人身上挂去。
老人回头笑着道:“记性不好了。”
说罢,老人便离开了院子,那留在院子雪层上的脚印也渐渐给新落下的雪遮盖住。
魏辙大步走向那被雪遮盖了许多的木面具人,拉起那人的手便是往屋里拖。
拖到炭火边,才将人放下,轻轻地抖下那人衣裳上的雪花,才坐下,在炭火边看着外边的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吞没这座咸阳城。
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是见着一些人匆忙跑过。
老人轻轻地走着,慢慢地走到从前的酒肆。
只见那酒肆早坐着一个青年,独自饮酒。
“老头,我成亲了,你不在。”
王翦满嘴酒气地冲老头大笑。
出奇的,老人没有生气,而是走到王翦对面坐下,拿起酒杯倒出些酒来。
看着眼前这来自己这蹭了十几年酒的王翦,老人咧嘴笑着:“老头子没有什么礼送,只是这酒,若是不嫌弃,老头子教你便是。”
不料,王翦大笑着:“我早说了,你这酿酒的秘技我总要学会。”
老人没有反驳,只是陪着喝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那支军队也从东门出了。
老头拎着王翦的衣裳往王翦家慢慢拖去,开门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身旁站着一个几岁的孩子。
“老先生,麻烦了。”
老人笑着应答一声,然后便转头没入街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