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慢慢小了。
“李先生以为如何?”
嬴政将韩非的谋略大概说了便,轻声向李斯问道。
李斯想着些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
求全韩国么?哎,韩非,这是自寻不痛快啊。
李斯叹了口气,拜道:“依缭老先生之略,当以伐韩,且韩欲自强,恐为秦之所虑。”
嬴政笑了笑,看了看李斯,摇了摇头。
“李先生啊,寡人问的是你以为韩非之谋如何?”说着,嬴政似乎有些意动,“举韩为属,不废一兵一矢之力,便可取韩之土地,岂不善哉?”
说罢,嬴政笑着看向李斯。
李斯笑了笑:“韩非之谋当为良策。”
看着嬴政眼中似乎有一丝冷意,李斯继续说道:“只是大王不觉得,这韩为秦属,与周之分封无异么?”
“若韩势强,则拜秦为宗,倘若韩势强,待秦如何?”
说着,李斯皱了皱眉头:“斯看来,此实乃韩非之缓兵之计,以待韩强。”
韩非啊韩非,莫要怪师兄了。
李斯低头轻叹一声,后退一步拜道:“望大王从缭老先生谋,攻韩以为秦郡。
这天下,一君足矣。”
“李先生。”
嬴政先是一沉,转而脸色一松,嘴角轻轻上扬。
“寡人所想便如先生所言。”
嬴政只是想看看,李斯是否为了同门之情而欺骗自己,现在看来,李斯倒是倾向于秦的。
想着,嬴政笑意便是更浓了几分。
“来,先生。”嬴政举着酒杯向着李斯,“寡人敬先生一杯。”
李斯默不出声地回到坐榻上,举着酒杯礼敬嬴政,一饮而尽。
若秦王如此,那韩非当如何?李斯不知,也不想知,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
嬴政瞧着这模样,怔了一下,打趣道:“莫不是先生府上缺酒?需寡人差人送入府中么?”
“大王说笑了。”李斯笑着放下酒杯,“贱内不喜斯贪饮,因此,斯多日未碰这酒中之物。”
好,又一个惧内之人。
“如此啊。”嬴政笑了笑,“那先生可要多饮啊。”
上一次,嬴政宴请王翦时,被那斯足足喝了三人的分量,喝的醉醺醺的,还是让人搀扶才能走动。
而且这厮还不肯回家,非要让人捎他去李九家中歇会,等酒醒后才肯自己回家,让人苦笑不得。
喝着,嬴政想起了王翦说起自己媳妇的那副惧样,想不到征伐沙场的将军倒是有这幅模样。
看着嬴政一副异样的笑容,李斯以为嬴政笑的自己,也就红着脸沉默喝酒,直到喝的醉醺醺的。
李斯最后也和王翦一样,不肯醉醺醺地回家。
嬴政好说歹说,李斯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带李斯去了一间客舍休息。
看着李斯差不多身子半挂空中的被侍从带走,嬴政笑着扶了扶额。
嬴政慢慢走出宫殿,只见那廊道上的雪化开了,只剩下一堆水渍。
鸟儿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雪停了,阳光又一次划破云层照射在雪上,十分耀眼。
韩非,如此大才,可惜了,不能为秦所用。
但是,也绝不能为别国所用。
秦王政十五年,十月,秦王政下令,扣韩非入狱。
······
秦境。
一支军队慢慢从赵境越过,身上的衣甲皆有损伤,应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应是行军久了,那黑旗下的领将便让军队扎营休息。
突然,“扑通”一下,有人一个不小心,被洼地绊着,摔在了地上。
“呸呸。”
那人忙从地上爬起,吐了口黄泥。
“这他娘哪来的赵军,这么生猛。”
被一支赵骑从邯郸外城追到边境,如今好不容易停下休息,还被绊倒,着实让人有些恼火。
身边几人看着这幅狼狈相,自然少不了一顿笑。
毕竟啊,军中没有什么娱乐,能有件笑料,倒是能说上半个来月。
“去去去。”
摔着那人冲身旁那些人笑骂着。
只是骂着,看着身边只剩得六人,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唤作一声叹气。
身旁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也都沉默着不出声。
原先他们这有个十六岁的小子,整天嚷嚷个不停,说着要封地加爵,让家中卧病在床的阿母好好享受。
只是啊,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愣头青,这次,没有再能回来了。
“嘿,听说了吗?”
不知从哪冒出个人来,面貌一般,但一看面相便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儿。
“那追击我们的赵骑军便是那北境之军。”
“额。”
看着四周疑惑的眼神,来人想了想,便换了个措辞。
“就是前年击败桓齮老将军的那军!”
也是啊,自己都不知道这北境之军是什么东西,更何况他们。
说着,来人给一众人讲着前年的战事,手舞足蹈的,倒是讲得津津有味。
当然,若是能再靠的远便好了,那样,那满天飞的唾沫星子便飞不到别人身上了。
“就在这时,那鬼将军出现了,和我们的王翦将军两边夹击,才将那赵军给击退。”
说罢,来人摆了摆手,一副自己便在其中的模样。
“还有哩,我听说啊,那鬼将军带兵去打那韩国,也不知怎么样了?”
围着讲故事的众人倒是听说过这鬼将军的事迹,只是没见过人。
只不过,听着这名号,鬼将军?莫不是和鬼一样凶残!
当然,放松过头了,就很容易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这不,就有人给说了出来。
“是滴哩。”这人继续讲着,“我听着一个兄弟说起,他可见到那鬼将军连屠百人,眼都没眨一下的哩。”
“诶,你小子在这啊,找得你很辛苦啊!”
那人还想说,却被一个小跑过来的人一把揪住。
“让你小子老是乱说,什长说了,抓你小子回去打一顿。”
说着,不理那人哭爹喊娘的,直接一把揪住拎了过去,看的剩余的众人觑目相对。
讲故事的人走了,便没没故事听了,众人索性便躺在地上休息。
刚刚躺下,一点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到额间,凉嗖嗖的。
抬眼一望,才看到那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
“雪,是雪。”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只知道军中所有人齐齐看向天空。
看着那雪花飘零,如蝶般在天空作舞,凌厉而孤寂,让人不禁心中添上一抹凉意。
“下雪了啊?”
王翦呆呆地看了看漫天雪白。
也不知道咸阳如何了?那御寒之物可准备好了?
王翦下意识地抓了吧腰间,却是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倒是忘了,军中禁酒。”
王翦苦笑着拍了拍额头,回头看着咸阳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