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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爸爸,我发现你喜欢穿白底黑帮的布鞋

你的衣服和鞋子都被烧了,一件也没有留下来。听说留下来不吉利,要烧给你在那边使用。所以也没有什么可留下来思念的,只能照片里揣测你的风格和喜好。

看了好多照片后突然发现一个规律,好几张照片里你都穿着白底黑色的布鞋,印象中你确实爱穿这样的鞋子。可能跟你平时开出租车的需要有关,穿这样的鞋子比较方便、透气,而且我猜这些鞋是妈妈给你做的。

听说你跟妈妈都心灵手巧,你在原来的工厂里面是制造标兵,经常代表车间参加比赛拿奖;而妈妈也是从小负责了姥姥全家十几口人的衬衣、秋衣、毛衣、毛裤、棉衣、棉裤的制作,那你猜我会干什么?

哈哈哈哈,我啥也不会!学不会也不愿意学。

小时候还装模做样的学过打毛衣,因为学校特别流行给好朋友打围脖或者给玩偶打小衣服,我也努力的学过了,看着妈妈的演示,完全看不懂那个针是怎么来来回回的,就织成了一件衣服。还流行过叠小星星、编手链,我也试过,最简单的行,复杂点就放弃了。这就是没有天赋吧,你跟妈妈的手工技艺咋就一点也没有遗传给我呢,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我无数次的怀疑过,我怎么跟你、跟妈妈都不像呢?像也像的是缺点呀,像你的皮肤不好,像妈妈的脾气倔强,像你的手指粗壮,像妈妈的头发稀疏,像你们家女性的大象腿,像妈妈性格中的若即若离。

你爱穿布鞋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会不会因为你特别节省,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呢?虽然我也不记得你给我买过什么特别的礼物,带我吃过什么好吃的,但是妈妈说你特别宠我,对我特别好,特别舍得给我花钱,我吃什么都会给我买。

有一张照片我很喜欢,是我们去公园玩碰碰车的时候拍下来的,里面的我穿了一件黄底黑点点的健美裤,笑的特别开心。那个时候的审美的真的好特别,真应该把那个时候的衣服、鞋子找个专门的地方存起来,可以不定时翻出来看看,也可以跟后代坐下来讲讲当时的故事,也算是一种传承。

那时我特别喜欢去公园玩碰碰车;或者到火车经过的轨道,等火车驶过;还喜欢每天晚上到夜市儿吃羊肉串,然后顺便到刚刚兴起的自助购物的超市挑选零食;我出门一定要揣点零食或者水果,然后还没出大门就已经全部吃掉;我喜欢吃虾尾,你和妈妈负责一边吃壳一边帮我剥虾尾,我只需要负责一口气吃下一整碗。

可是,咱们家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特别是你走了之后,不仅欠下来十几万的医药费,还有刚刚买出租车借的十几万,加起来三十几万的压力就一下子落在了妈妈的身上。当时的几万块已经是巨款了,而我们家欠了巨款中的巨款。妈妈从来不让我操心钱的事情,只让我好好学习,可是我不是学习的料啊,只能硬着头皮硬上,我好像除了好好学习什么也做不了。

而我也突然变的懂事了,妈妈大概一周给我十块钱的零花钱吧,我从来不乱花,只喜欢攒起来买文具;我很少在外面买零食,同学放学了去吃街边摊、拍大头贴,我从来不参与,总是说我有事先走了;我也不要求妈妈给我买衣服,穿的都是表姐淘汰的旧衣服和旧鞋子,每次到表姐家,就知道她肯定会给我“新衣服”穿的。

还记得有一次,我想买一个新的文具盒,但是旧的还没有坏,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才能让妈妈同意我买个新的文具盒,冥思苦想了几天后才找到一个好办法:我可以假装文具盒丢了,这样没有的用就只能买新的了。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也是费尽心机,首先,我需要等一次到班级以外的教室上课的机会,这个机会一周只有一次,因为是轮流使用的教室,所以等第二个星期再去找肯定没有了;其次,我需要回家很晚,因为我要制作找文具盒找了好久但是找不到,不得已回家很晚的假象;再次,我需要把文具盒里面最喜欢的笔拿出来,放到一个妈妈不会发现的地方,因为如果扔掉就太可惜了,但是又不能被妈妈发现只丢了文具盒、没有丢笔,所以要藏的很小心,很久之后才能让这几支笔暴露出来;最后,我需要精湛的演技,表现出难过与不舍。终于,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我回到家,妈妈一看我的表情就问我,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文具盒丢了。”

“丢了,咋丢的?”

“放在教室,忘拿了,回去找找不到了。”

“是你不想要了吧?”

“不是。”

后来第二天早上,妈妈什么都没有问,就把钱给我了。我也只好继续装傻,期待着没有被识破。

没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呀,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也真的不容易。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比这个惨的故事还有更多……

爸爸,我真的好想批评你,你真的好不应该呀,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呢,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来呢,为什么连房子也没有一个,我跟妈妈现在住的还是十几平的违规建筑呢。

你知道吗,咱们的家,十几平的小平房,随时面临被拆掉的命运。社区的大妈们说了,这一排的平房连房本都没有,更没有产权,只是临时供我们居住,他们不想让我们住的时候随时可以赶我们走,也就是说,我们走的时候拿不到任何的补偿,我和妈妈随时都可能露宿街头。虽然欠的债早已经还清了,但是我和妈妈这些年赚的钱连三分之一的首付都付不起。

我现在有稳定的工作,也在很努力的工作赚钱,但是我不敢期待能买到多大的房子,只希望有个小小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家。等有了这个家,欢迎你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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