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天气微凉，虽已日出，经过一夜的降温，仍显得凉爽，江水就更不用说了，不如寒冬的凌冽刺骨，冷浸肌肤还是有的。
萧凌潜入江中，底下暗流涌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由于江水浑浊，视线模糊，可视距离仅咫尺，根本找不到山魈的身影。他并不着急，静静候在船身正下方，山魈不可能袭击一次就离开，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不出两分钟，他就发现一条两米多长的鱼从前游过，奇异的是这鱼的尾鳍过长，长得十分不协调，占了整个鱼身比例的一半多，还有它的胸鳍，比尾鳍还长。这条鱼浑身黑色，胸鳍在游动过程中来回摆动，直摆萧凌而来，萧凌下意识抵挡，才发现挡住的不是鳍，是手臂。它也不是鱼，正是要找的山魈，只是在浑浊江水中视线不佳，加上山魈独腿长毛，错认为鱼。
山魈想要袭击萧凌，被萧凌一下挡住，水下没有着力点，一人一怪之间的距离被推开，山魈消失在他视线中，眼前重回浑浊。这个时候后面一根手臂如棍棒抽在他的背后，爪尖在背上留下三条血痕，血液弥散开来。萧凌调转方向，离开原处，心头大呼不妙，之前他和山魈都看不清楚，处于摸瞎状态，现在血液四散，等于告诉山魈他的位置。而他，在湍急江水中，难以通过水流波动感受山魈会从何处发起袭击，等感受到的时候山魈的攻击已近到跟前，再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相当于成为一个活靶子，任凭山魈攻击。
萧凌收回纯钧，改换手枪，在水的阻力下扣动扳机远快于挥剑。他静心感受水流变化，江水都流向同一个方向，正常来说水的流向不会出现方向上大的差异，当水流流向突然发生较大波动时，就是有外界力量干扰水流。好比将一根筷子立在水龙头下用水流冲洗，筷子四周的水流在没有干扰情况下流动轨迹几乎是不变的，即使有改变也不会变化太大，但伸只手去握住筷子，手指会干扰水流，改变水流流向。
“来了。”萧凌感受到左边水流变化，突然睁眼，扣动手枪，躲开山魈一击。左轮手枪后坐力极大，镜子有正反面，一个事物有优缺点，但有时优点并非是好的，缺点也不一定是坏的，譬如现在，后坐力太大这个诟病正好可以起推动作用，合理借助下帮助他避开山魈攻击。可惜的是想要凭借这微弱的感觉打中山魈着实太难，刚才一枪就判断错误，直接打空。萧凌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要打中山魈，他在水中实力会大打折扣，但山魈作为水中神灵，自然不好对付，只要能够连续躲开山魈的攻击，山魈多次攻击不中，被激怒后再引出江面便容易得多。
他刚躲开攻击稳住身形，另一只山魈就游过来袭击，这才看清怪物在水下的样子，黑色长毛随水波飘荡，游动的时候双臂贴在大腿两侧，靠着单腿摇摆游动，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姿势怎么能游得这么快。来不及多想，这只山魈已经发起进攻，它似人非人的怪脸骤然张嘴，血盆大口直接咬向萧凌脑袋，嘴中参差不齐的尖牙粗细和猛虎的牙齿差不多，要被咬上肯定会被扯下一大块肉。这么近的距离要想直接打中他的脑袋是不行了，萧凌转动手腕向它开枪，自身被推动向后躲开攻击，见血雾散开，知道打中山魈，实际上这一枪刚好打在山魈手臂处，整只手臂被撕扯开，可惜如此大的杀伤力，要是能打中脑袋，完全可以杀死它。萧凌举起枪，再想瞄准脑袋的时候为时已晚，受伤的山魈见势不对掉头就跑，消失在视野中。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不知从哪里冒出山魈趁其不备偷袭得手，在萧凌手上划出伤痕，露出森森白骨。萧凌吃痛，手枪向江底掉落，他双腿猛蹬山魈，借力俯冲，就在快抓住手枪之际又一阵痛感从腰间传来，是山魈撞了上去，恰好纯钧为他挡了一下卸掉部分力量。折腾之下，手枪已经掉在江里失去踪迹，没了枪的萧凌要想和这些灵活的山魈在水下战斗着实够呛，他的速度被压制，这些山魈却比在岸上更快，而且在数量上也不占优势，果断放弃捡枪，忍着疼痛往上游去。
“咦，这里的江水怎么变红了？好像是血诶！”辰轩大叫起来，招呼众人来看，“是不是萧凌师兄没打过受伤了？”
“就你话多！萧凌师兄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连几个小山魈都对付不了，别说几个，就是十几二十个，都是绰绰有余，你是不是一天就想着萧凌师兄受伤啊，张嘴闭嘴都是这。”楚涟漪冷哼道。
“我...还不是关心师兄，你别乱说话污蔑我哦。”辰轩嘟囔着嘴，听到楚涟漪对萧凌夸得天花乱坠，虽然也不希望萧凌有事，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他想不通小仙女对他和萧凌的态度怎么就差这么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萧凌不就比他帅了一点，厉害一点，肌肉多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出色的嘛。
“萧凌下水已经过了十二分钟，不出意外应该快出来了。”唐炮看了眼时间，如果十三分钟萧凌还没上来，就准备下水。毕竟萧凌在水下憋气的极限是十三分钟，十三分钟到了还没出来的话肯定是有意外发生。
“有气泡，是不是萧凌师兄上来了？”辰轩发现江面接连冒出气泡。
一个人头从冒泡的地方出来，正是萧凌，他抓住船舷翻身上船，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上来，右腿被一只粗长手臂抓住往水下拽，诺山离得不远，一把抓住粗长手臂拉上来，山魈就被扔上船，萧凌挥剑砍下它的脑袋，鲜血飞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后面还有！”萧凌提醒道。在他上浮过程中山魈一只接着一只袭击，都没成功将他留下，追上来的肯定不会只有一只。
水花四溅，第二只山魈追上船来，攻击被萧凌横剑挡住。它见敌众我寡，一个翻越就想跳回水下，诺山哪会给他机会，逮住它的独腿就拉回来，狠狠摔在船上，震得木船发出“咯吱”响声。辰轩暗道这破船可撑不住这么折腾，多来几次不用山魈来破坏，摔都能给摔散架。这只山魈不仅独腿，还独臂，伤口处的肉被撕扯得十分不整齐，流着暗黑色的浓血，显然是之前被萧凌一枪打中的那只，急于报仇，冲在前面上来，没想到却中了套。它被摔上船后怒击船身，想打散木船，让众人掉入江水。但哪会让它这么轻易得逞，唐炮的子弹一连串打在它的伤口处，疼得它左右翻滚。萧凌手起刀落，又一只山魈人头落地。
由于之前的窟窿，即使有衣服堵住，也会浸水，这时木船内已经积了不少水，相比之前，船身明显略有下沉。辰轩本在用手把船内的水舀出去，山魈一掉脑袋，船内的水彻底被染红。他捂着眼睛摸山魈尸体，想扔下水去，却摸到粘稠的软体，还有几颗尖尖的，牙齿？他好奇瞄了一眼，手摸到的是山魈的嘴里，赶紧把手收回来，习惯性闻了闻，刺激性气味直逼大脑，差点送他去见阎王。
接着跳上来两只山魈，它们不傻，知道这是陷阱仍然跳了上来。几只山魈从小一起长大，之间感情深厚，接连两个兄弟被杀，自然是要报仇雪恨。
“既然来了，那都别走了。”诺山喜欢直面硬战，最讨厌弯来弯去，一会峭壁上一会水下的，他一不会飞二水性不好，打得憋屈至极，终于有机会发泄一下又怎会让山魈再度溜走。
说着就是一拳打了上去，对上其中一只山魈的手臂，直接将其打断，这还没完，他一把抓住准备后撤的山魈，又是一拳上去，胸骨打断，接着一拳，头骨碎裂。几拳下来，山魈身上的骨头没几根好的，站都站不稳，瘫倒在地上，只剩呼吸，诺山这才过去掐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拧，一命呜呼。
“这...这...”辰轩瞪大眼睛，很想说诺山师兄搞半天你是危险分子，这些山魈才是手无寸铁的弱势群体吧，整个过程都是你在欺负人家，人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可不敢说出口，要是被师兄当成山魈打得全身瘫痪，落下个终身残疾就不好了。
“诺山师兄，小心！”楚涟漪惊呼出声。船上另一只山魈见同伴被杀，避开萧凌唐炮扑向诺山，它张大嘴巴，正好能咬到诺山脑袋。山魈的脑袋和人类差不多大，但嘴张大后异常惊人，看上去一口就能咬住半个脑袋。
“还敢偷袭，看我不扯掉它的下巴。”诺山不准备后退，迎着就冲上去。
“砰砰！”两枪响起，楚涟漪握住沙漠之鹰，对着搞偷袭的山魈就是两枪，山魈皮糙肉燥，打在外面可能造不成什么伤害，口腔内部却是脆弱的很，两发子弹一发打在它的獠牙上，将獠牙打断，另一发实打实地从口腔进去，后脑勺出来，只留下一个窟窿。
“好枪法！”诺山见山魈被秒杀，赞誉道，“第一次能打得这么准，很不错了。”
萧凌和唐炮也是点头，表示对楚涟漪的肯定。
“好帅！”辰轩满眼桃花，小仙女就是小仙女，开枪的姿势都这么好看。不对，怎么反过来了，不应该他开枪，小仙女满眼桃花么？想着他就掏出手枪拿在手上时刻准备，刚才没反应过来，等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展现威风。
“已经解决四只，还有一只没出来，大家都别掉以轻心。”萧凌提醒众人，这只山魈迟迟不露面，若是在他们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说不定还真能得手。
“它会不会害怕，从水下偷偷跑了？”辰轩淡然说道，毕竟它的同伴都死光了，再留下来也没用。
“别以为都和你一样这么贪生怕死。”楚涟漪扭过头去。
“谁贪生怕死了，在旅店这么多吸血鬼，我还不是冲出来了，谁知道你们动作这么快，把吸血鬼都杀得差不多了。”辰轩心虚，声音都小了一些，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在棺材里面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江去喂山魈。
“那只山魈躲到峭壁上去了。”楚涟漪指着上面，招呼众人。
那几只山魈上船的时候它就偷偷攀爬上去了，众人以为它们在水下肯定不会留意头顶，它就可以趁乱从上面偷袭，取得奇效。哪知道不过十多个呼吸的时间船上的山魈就被杀光，都来不及偷袭。
唐炮正准备动手把它射下来，耳边传来，“让我来！让我来！”
“是时候大显神威啦！”辰轩激动不已，终于等到机会可以露一手，在小仙女面前展现男人的雄风。他举起枪就准备射击，手臂摇摆不定，惊道这枪怎么这么沉，跟灌了铅一样，根本拿不稳。准星对着山魈左右摇晃，手抖个不停。
“乖乖！这能打中么？”辰轩心里说道，“不行，说出去的话，放出去的屁，再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大不了打空了唐炮师兄补救补救，他枪法这么神，这山魈肯定逃不掉。”
他在准星摇摆到最接近山魈的瞬间扣下扳机，只听一声枪响，诶，枪怎么不响？难不成坏了？辰轩又扣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响，疑惑地看着手中手枪，甩了两下，不会拿到一个水货吧？就是玩具枪也能响两下啊。
“笨蛋！你连保险都不打开还开什么枪！”楚涟漪一拍额头，看不下去了，不过也可以谅解，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开枪，她自己虽然也没怎么碰过枪，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枪械理论知识方面了解得很全面。可他刚才那一副激动自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开枪就第一次开枪，还一副老手做派。
“保险？保险是什么？是被车撞了可以赔钱的那个保险么？”辰轩挠着脑袋。
“这个，你得把它扣开。”楚涟漪无奈地指着自己枪上的保险演示。
“哦哦，那我试试。咦，目标呢？”说着他就拉动机柄准备开枪，结果瞄了半天没看到峭壁上的山魈。
在楚涟漪为辰轩讲解的时候，山魈已经被惊动，唐炮出手将其击落，萧凌跳到空中砍掉其脑袋。
“斩掉了最后一个山魈，以后它们就不能再害人了。”萧凌说道。
众人正欲清开江面上的尸体继续追踪贵公子，一个悲怆的声音传来，“你们...你们竟敢伤害我的爱宠！”
循声望去，峭壁上站着一位男子，他见山魈被杀，悲痛欲绝，满脸憎恨望着众人。
“爱宠？这山魈居然还有主人”，辰轩惊讶地看着男子，心想不会被讹上吧，“喂，你知不知你的宠物有多危险，杀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看到漂在江面上这些尸体没有，都是它们杀的，我们这么做是替天行道。还有，这些山魈凶狠残忍，搞不好是冷血动物，跟蛇一样养不熟，指不定哪天就把你吃了，你应该感谢我们帮你除掉隐患。”
“多少年来，我的爱宠兢兢业业守在这里，不让外人踏足，就是杀几个人又如何，别说几个，上百个上千个也不足以换回它们的命。”男子冷声道。
“你说什么？你这人有没有人性，居然用上百个人的性命去换几只怪物，信不信回去我就报警抓你，像你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辰轩不满，现在世道怎么都这样，宠物的命看得比人命还精贵，虽然宠物的命也是命，但是这山魈能叫宠物么，叫怪物还差不多。
“诶那个谁，我看这些人也不是你杀的，劝你自己去投案自首，把事情给警察叔叔讲清楚，该赔钱赔钱，该坐牢坐牢，争取宽大处理早日出来。”辰轩好心劝说。
“无知人类，也敢叫我自首”，男子哼了一声，“闲话少说，既然你们杀死了我的爱宠，那就留在这里陪葬。”
“什么！你不要不知悔改一错再错，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不要等到锒铛入狱了才后悔莫及，我告诉你，到那时候你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辰轩一惊，这男子显然是要杀了他们为山魈报仇，为了宠物杀人，脑子有病啊。
“他不是人类，是吸血鬼。”一直沉默的萧凌突然开口，同时拔出纯钧，他的手枪落在江底，唯一的武器也只有剑了。
“什...什么！”辰轩指着男子的手立马收了回来。
能让传说中的鬼怪山魈当宠物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加上这个人说的话，山魈在这里当守卫，而他们是在追击贵公子的路上遇到的，显然这就是吸血鬼领土的边界，山魈就是吸血鬼的守卫，眼前这个人，自然是吸血鬼。而这些，除了辰轩外其他人早已猜出个七七八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