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一起打游戏，跟前几次她跟班主任去网吧逮学生完全不同。网吧里哪怕是无烟区都带了些乌烟瘴气，骂人的话也是随处可闻。
然而这儿她从进门开始，听见的只有机械键盘啪哒啪哒的响声，每个人都对着屏幕表情严肃，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进的是计算机C语言程序班。
她自然是不能够像林沐阳那样全场绕着走，很自觉地只在监视器前看着，面前的屏幕被切割成了很多的小格，对应的都是下边崽子们的屏幕。
宁鸣轻易便找到了米海的机位，他正操作的英雄举了一把剑，走两步就挥舞下，然后移动，再挥舞，如此，循环往复。
“怎么样啊感觉？”伴随着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男人的声音如约而至。
“挺催眠的。”宁鸣接了水，老实回答。其实有之前的科普，她也大概能猜到电竞学院的训练不会很有趣，但是没想到这么枯燥。
男人坐在她身侧，可能为了避免身体接触，直接用左手拖动鼠标，点开了其中一个机位，屏幕上出现的画面跟刚刚米海的差不多。
林沐阳也没有管边上的人，兀自看了一阵子，然后又点开另一个。
因为是特训班，训练室里统统也就十来个人，但是一个一个看过去，男人却看了很久，久到宁鸣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听见男人的声音，很严肃，丝毫不像平时的样子。
睁开眼，那个男人正抱着胳膊站在季秋岩的身后，面无表情，嘴里却是毫不客气：“QE连成这样，手脱臼了吗？”
五秒钟后，手里的表被掐掉，林沐阳：“重来。”
屏幕前的男生没有说话，甚至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松动，只是鼠标的点击和手指的跳跃更快。
男人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而罢休，不屈不挠：“漏兵了。”
毫无怨言的，宁鸣看见监视器里7号机位的游戏页面又一次重新点开。
外边隐隐一阵喧嚣，也不知道是什么吵些什么。宁鸣站起来探头出去，才发现隔壁原本空着的训练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
里边的吵闹渐渐止息，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行了，吵吵什么，你们怎么不想想上次测试你们什么成绩？啊？上把我们跟隔壁班三V三，五V五，全部都是惨败！”
有不怕死的插话声：“老师！我们SOLO赛赢了两场！”
“你怎么不看看我们一共多少人？！啊！”老师气得不轻，“马上又要月检了，你们是还想输那么惨是吧！游戏都打不好，还想上英文课？以为你们是同传解说班嘛！！这节课改成电竞实训课！甭跟我废话！”
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只见里头的二十来个学生垂头丧气地打开自己面前的机器，那感觉，好比宁鸣学校的学生刚刚得知体育课改成了英语课一般。
不知道为何，竟然还有些好笑。
林沐阳这边训完季秋岩一扭身才发现刚刚打瞌睡的女人不见了，矿泉水被摆在桌上，并没有动过。
瞟了一眼机器右下角，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歇一会吧你们。”
如释重负，崽子们第一时间就甩了鼠标，除了第二排的男孩。林沐阳目光没有停顿，勤能补拙，随他去吧。
目送着他们的教练出去，安禾石才一把扑到了季秋岩身上，后者只是轻轻将他扫了下去。
安禾石：“老季你别难过，啊，别难过！咱们慢慢练，总会快的！”
米海：“就是，就是！教练就是要求高，你可以的！补兵嘛！我俩昨天还训到太阳落山呢！”
稳坐屏幕前的男孩却没有笑，只平静道：“你们是加训，我是真的手速慢了。”
“唉！你不能这么说！”安禾石的爪子又跟突然长出来似的一把搭上了他胳膊，“教练这是看重你！所以要求高！”
“安禾石，米海。”男孩放开鼠标，终于抬头看向边上的两个人。
米海：“啊？”
安禾石：“嗯？你说！”
季秋岩：“麻烦你们离我远一点。”
季秋岩：“你们越说，越让我觉得自己很惨。”
“……”
“……”
林沐阳是在阶梯教室里找到的宁鸣，找到的时候，这女人正在研究墙上的画框。他很少来学院，这次也是凑巧，一般来下边选人的事情都是交给胖子他们的，所以看女人瞧得那么认真，他也有些好奇地往上凑了凑。
好死不死，这一眼，便就看见了自己捧着奖杯的傻样。
…………
画框里的男人西装革履，捧着巨大的奖杯，一脸的幸福。这是他第一年带领BNG拿到冠军的照片，此时照片被放大了，大到他都能看见那时候稚嫩的自己眼里噙着的泪水，傻的一批。
林沐阳：“有什么好看的。”
宁鸣闻声没有偏头，只是又仔细瞧了瞧男人照片底下的介绍。这里的介绍比她那天百度来得更清晰明了，剔除了中二的赞美，只留下男人为电竞做的贡献和功、勋。
“随便看看而已，觉得新奇。”宁鸣这才将肩包往上提了提，转过身来。
林沐阳下意识问了一句：“新奇什么？”
“头一回见活着的人被挂在墙上。”
“……”
见男人表情一怔，宁鸣好心地解释：“不好意思哈。”
“你们结束了？”宁鸣抬起手机瞧了瞧，“才十点半。”
“差不多了。”
“小野猫十点半能醒？”
“不能。”
“那我们现在去？”
“但是十点半踹门的话邻居不会骂我们吵。”
“……”
男人甚至很自豪：“九点以后大部分人都上班了。”
“是，但是也没说九点以后你能为所欲为。”宁鸣瞪着眼，“而且人小区门卫给你进吗？”
“喔……”林沐阳点点头，“所以走吗？”
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考虑这个问题呗！奈何男人腿长，已经跨步走了出去，阳光刺眼，晃得人眼睛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