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关家屋前升起,晌午时分那阳光便拉着关家的屋影到了院子里。
黄正国同关四婶说着黄家的事情,关四婶时不时的点头应一声。黄家距离关家有些距离,当年关小兰嫁过去的时候,两地相连的河里还只能依靠着石头过路,那年她执意要嫁过去,便只能自己举着盖头走过河,到了黄家跟前才完全将盖头盖上的。
不过那些日子倒是都过去了,家长里短摆谈过去的时候都是将这一段一带而过,在关四婶看来,毕竟关小兰自己要贴过去的,说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潼瑛在那厨房灶门前坐着,大山则是舞着一支烧过的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屋中的地面倒是修理的平整些,也比屋外的干燥些,木棍前辈烧透了,在那地上划过便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潼瑛从外门能看到外边院子里摆话的三人,但是她此时却是关心着大山那胡乱写画下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他似乎是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又在那圆圈里乱舞出一圈儿棉花,其实就是乱画,但是潼瑛看来却是童趣。
“大山,我们叫你为大山,那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潼瑛侧着脸,眼眸里侧边还映照着灶门的旺盛的火影。
关山回头看她一眼,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又好似是不屑她的话,继续转头专注着地上的画。
难得的无视,倒是让潼瑛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仔细看着,关山的手指是细长的,手背处有微微绷起的青筋,握着那木棍用力写画时,能看见他指头握紧后手背凸起的指骨,手背也很宽实。
却见着潼瑛伸出了手覆在关山的手背处,白皙纤瘦的小手几乎只盖住了那手背的一半地方,但是关山被她的动作给吓到,只愣愣的睁着眼转过头看她,倒是没有拂开她,潼瑛也没在意关山此时的呆傻,只努力的握住他的手,然后朝着一侧的空地挪了挪,一笔一划,将大山二字写在了地上。
纯黑色的字与微黄色的土地相映,两个字是极其简单的,但是关山看着那字,却是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潼瑛看着他,眼中夹杂明灭不清的欢喜和期待,然后指着字念道:“大,山!”
关山看着那字,又看着潼瑛,却是没有听她的话,既没有学她说,也没有懂那两个字,反倒是突然起身,蹭蹭蹭几步跑了出去。
潼瑛看着被大山扔在地上的木棍,又看着那木棍下胡乱的画和规整的两个字,怎么看都是天差地别,可是放在一起时,却能感觉两者很是契合。
潼瑛深知,自己写那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乱的,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他天真纯洁,说是男女有别,却在刚刚接受了她很友好的接触。
他没有反抗,只是安静,连看她的眼神都毫无诉求,这样的他却画着这么乱的画,像是一从无法寻摸到根茎的杂草,不断地生长延伸。
潼瑛心里多了一分无奈,她蹬着脚上那双蓝布的绣花鞋,将那两个字踩住,然后左右擦过,便被面上一层黄土覆盖,余下比大山的写画还要凌乱的场面。
她坐直了身子,锅灶中松木在大火中的一段已经烧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但是它还是倔强着不肯断掉,潼瑛心情忽而低落,抬手将那松木往里一送,它便自己成了两截,潼瑛取了火钳,将前边一段架在后边更长的一段中间,那火便又大了一分。
她正觉无聊,便见着关山又吭哧吭哧的跑到厨房外门前,手里抱着一捆小木棍,嘴角流着些许口水,见着潼瑛看他,他顿时咧嘴一笑。
“画画!”关山把一捆小木棍往潼瑛面前一放,又指着刚才潼瑛写过字的地方,高兴地说着。
只是他才说完,又看到刚刚潼瑛用鞋子清理了的字迹,脸上的喜色顿时一收,然后“啪”的一声,便见着关山就坐在了地上,潼瑛还没明白来由,又听着“呜哇”的哭声如同天雷滚动而来。
潼瑛整个人都惊了,她起身站在灶门便,伸手去拉他,关山却是狠狠的打她的手,不让她碰她,她想劝解,却是被关山的哭声直接给了盖过去。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在里侧似乎也说话了,但是被关山的声音盖过后,只有关四婶便往厨房走来询问的声音被大家听到了。
关山停了一下,看去关四婶,然后起身后便扑在了关四婶的怀里,继续哭了起来。
潼瑛看着关山,半句话说不出来,这段日子以来,她还没有见过关山哭的这么厉害过,而且还是毫无原因的那种。
关四婶安慰着关山,却没有说是谁的不好,更没有将错怪在潼瑛身上,潼瑛倒是看到那里侧的老夫人口边念叨着,似乎是在说她不好之类的话,但是关山的哭声阵阵,已然无法分辨清楚。
关小兰和黄正国站在门口,也是有些不明情况,只定定地看着。
一直到午饭时间,关山到底是哭的差不多了,只是关四婶还在他身侧,时不时的拍拍他的脑袋然后问他,“不哭了吧?是不是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关山不说话,只撅着嘴,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阳光又往那篱笆院跑了一截。
“今天是为了什么这么伤心啊?”
关山没有给应答,只是见着他眼下红红的,莫名眼神里带着些许倔强。
“吃饭了,大山,今天有你喜欢的甜馍馍!”关小兰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只甜馍馍从关山面前走过。
关山的眼神自然跟着关小兰走着,关四婶见着他没什么别扭的了,这才拉着关山往堂屋里走着。
今日的桌上倒是些平常的素菜,多的也不过是蛋花汤和一碗腌菜炒肉,多是因为黄正国的出现,不然那盘肉是不会出现的。
潼瑛上了桌,关山坐在她斜边,时不时用眼神瞟她一眼,她只当是没看见。
今日的事情,来的没缘由,若是让关山说,只怕更让人着急,她也就当没发生过,只是要和好谈何容易,都是脸皮薄的人,偏偏都不舍得先开口和对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