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化雨淅,浅草却绿衣。
浮洲,拔水面而起的沙洲,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载。似乎在云梦未涸,华山未断之时便已存在了。雾笼云缠、千里霓虹、潇湘夜雨,曾经也是名动天下之景。曾经的风流才子席梦寻曾经也为此题诗一首:
生平浩渺若烟波,尘间身客怎可惹。
半日云翻半帘幕,夜雨潇潇掩还昨。
长天暮,雾霭薄,歌唇衔泪何凭说。
从今剩把清宵断,相逢早成生死隔。
然后他便纵身融入了那浩渺的烟波之中。
浮洲的云,江淼的烟都在那微风中浮动,似是将荏苒的时光追溯,又像是追寻来世的光阴。似乎是埋葬着一切,又似乎在孕育着生命。传说世间的云都在这里汇聚,终年不散,这里是云的最终归宿,也是云的埋骨之所。每当那轮巨大的红日坠落之时,那如丝绸般的云雾也渐渐被染成了金红色。而随着天空的渐渐黯淡,气温也逐渐降低,那些飘散的云开始凝结,形成许多水滴,折射分解天空最后几缕余辉,形成色彩斑斓的世界。
而金轮坠落,夜幕拉开之时,这千朵万朵成片的云雾,便以新的形态坠落凡尘。这是一次新生,也是对旧有的时光和生命的终结。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既是一段人生的终结,也是一段人生的开始。
在浮洲之外的水波之上,一叶扁舟在风波中快速地向浮洲逼近,似乎是乘着风、踏着浪,在风与浪的之中行进。船上的青年人紧闭着双眼,似是在聆听万类霜天之音。
是风还是云?这个问题在林潇雨的心中闪过。在浅云的指导之下,林潇雨对修炼一途可以说是初窥门径了。虽然曾在涯叔那里学过,但以前涯叔也没有好好的教,指导也是含糊,简略的紧。
让林潇雨没想到的是,那原本只有在用剑之时在体内出现的劲力,如今随着冥想与吐纳便可以捕捉到。那劲力像是风一般无相无形,只有在你身体中掠过之时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又向云一般缥缈无凭,卷舒不定,不可捉摸。林潇雨想要抓住那在四肢百骸中流窜的力量,但是那感觉就像是在初春之时抓那在风中的柳絮一般,只要双手在空气之中搅动出一丝波澜,或是外界忽生一计微风,它便随之浮动,而差之毫厘的微小差距也终归是失败了。
“终归是不行吗?”林潇雨心中很是失望,就如那观山之客,只看见了那山色的一脚,就被其魅力所折服,但终不能窥其全貌一般。明明想去追寻,但是又无迹可寻;想要就此放弃,却又心有不甘。就像是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黄牛,只差一点点,但总是就差那么一点点。
“迷茫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原点。”脑海中一句话响起,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似乎有什么人在自己耳畔说话,但林潇雨知道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时间好像回到了林潇雨第一次拿剑的那一刻:江水翻滚,猛浪如湍,泛黄的秋叶落入了江水里,几经浪花击打,却又始终没有被浪花所吞没,依旧漂浮,似乎在想世界宣告自己的顽强,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香,林潇雨闻得出那是酒,但比村头王二卖的老糟烧要香的多。听说城里有一种叫做酒楼的房子里会卖一些好酒,一杯够村里一户人家吃半个月的了。不远处,两个泼贼正围着一个看着很是落魄的大叔,大叔面色酡红,似是喝了许多。他身上披着一件比较残破的鹤氅,身上的衣服破损了,但上边的衣料端的是好料子,村里的富户家嫁女儿到城里时身上嫁衣的料子好像就是这种,似乎是叫做绸缎。
那帮泼贼很没眼光,看见男子破损的衣服,以为是个落魄的酒鬼,没什么钱,眼睛只盯着他剑上的玉佩转,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
两边的贼人分开,中间出来了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仿佛是个刀口舔血的老江湖。
“二火,给我起开。”一个声音,从那人身后传来,他背后出来了一个五短身材的人,肥头大耳,鼻孔朝天,右眼睛下面长着一颗大肉瘤,趾高气扬的样子。大汉则是毕恭毕敬的给他让路,一面点头哈腰。
林潇雨听说过他,是司家村附近出名的悍匪马日叨,人称“含泪忽律”,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马日叨端量一下那个醉汉,伸手就要去拿那个玉佩。
啪的一声,醉汉一只手打开了马日叨的手,吐了口唾沫,腾地站起了身,那人升高八尺,比马日叨几乎高了两倍。马日叨以为他要动手,结果醉汉张嘴吐了他一身,然后就倒下了。
“兄弟们,给我活剐了他。”马日叨一向横行霸道,从没受过如此侮辱,暴跳如雷。
他后面的马二火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可那醉汉还是一动不动。
人有时候就是不知道会哪里来的勇气,有时会做自己都不敢想的事。
要劈下去的刀被一道寒芒震开,一个少年手持着剑站在了那里,双腿还打着颤。
林潇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剑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那柄武器似乎是有魔力般,召唤着自己。
“真是天生的剑客呀。”背后传来了醉汉的声音。
林潇雨一愣,手中的剑已经没了,那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四周一片血红,从此司家村的附近便没有了水贼。
“你想不想学剑?”那醉汉转过身,眼睛里透露着清澈与炽热。
那便是涯叔,他后来说自己身上的钱买酒花完了,他只是想从自己手中骗吃喝。但林潇雨是不信的。
自己现在的感觉,就和当时第一次拿剑之时一样吧。回想起当时拿剑时的感觉,和此时也是一模一样,似乎是被一种无形的魅力所吸引,身体不自觉的追寻剑的指引,而自己现在已经熟练的运用了。
林潇雨不禁想起了自己学的剑势,从自己开始练握剑,到一些剑招。而就在他的思维跟着以往的学习走的时候,他身体中那无形的劲力也有规则的运动了起来。就像是风找到了方向,因四季而分东南西北;云遵循了规律,因气候而聚散阴晴。
随着这劲力运动,林潇雨感觉自己的力气逐渐的恢复,而精神也开始清明了起来,顿扫一切阴霾。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坐修行吗?林潇雨似乎找到了一条新的路。似乎也是一条不归路,林潇雨知道自己一旦走上,就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但在自己的脚步早已经停不下来了。身体渐渐地沦入其中,感觉世间的一切都是一片空明。
“终于到岸了,这段路真不短。”罗衣将船停在了岸边。
林潇雨和浅云见到岸了,都从入定中出来。一睁眼,竟是满目疮痍,岸边都是枯败的芦苇,本来应该是枯黄的颜色,但这里的却是黑的瘆人,岸上的各种树木的叶子也是一片漆黑,掉落的树叶铺满了道路,好似要引人通往黄泉。
看到这一幕浅云的脸色及其难看,这意味着潇湘泪可能已经毁了。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三人都站在船上,面色苍白,不知该不该进入这座诡异的酆都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