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在更衣室取了包和电脑离开晚宴，站在路口打车，半天都没有一辆停下来的，她忍着踩了一晚上高跟鞋的痛，往前面又走了几个路口，手里的东西死沉死沉的。

许知恩掏出手机正在专注得约车，旁边突然被什么人撞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包和电脑都不见了。

五光十色的外滩，却照不亮黑暗的一角。

“抓，抓小偷啊！”她终于明白自己是遇上贼了，撒开腿一路追，小偷也一路跑，她脱了高跟鞋拿在手上，赤着脚跑过路灯斑马线，撞上了一辆右转的自行车。

“这位女士，”那个被撞的人：“现在是红灯诶，晚上你这样在马路上跑太危险了。”

许知恩根本就没在意他在说什么，虽然手腕和脚踝都磕破了，但还是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钱你拿走，包也拿走，你把电脑和身份证还我行不行，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下周还要出差，没有时间补办身份证。”她一边追一边喊。

刚刚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居然也追了上来。

“喂，你这个人撞了人怎么也不赔礼道歉啊…”

“你走开啊。”许知恩凶道。

那人看她喝醉了酒，又光着脚，一路狂奔，怕不是宛平南路的什么医院刚刚放出来的…

许知恩看他骑着车，对他说：“你帮我抓住前面那个小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帮我抓住他，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诶，见义勇为是警察的事情，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做是很危险的好不好，而且看你穿成这样，应该也不差这点钱吧，至于追十条街吗？你看你都受伤了，还是快点报警然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你不帮我追就闭嘴，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不行，你这么追着一个歹徒很容易出事的，女生还是安全最重要。”

许知恩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白色的礼服下摆沾着地上的泥灰，看上去脏兮兮的。

“哇…”她活到这把年纪，以往的生活不管再怎么不艰难，都好像还没有如此当街放声大哭过。

晚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还是纷纷驻足。

“你到底怎么了？”那个男孩停下自行车，蹲在她身旁问道。

“女的怎么了，穿成这样怎么了，我告诉你老娘走到今天都是一个人打拼过来的，我没有靠男人也没有靠父母，我理直气壮问心无愧，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想让我知难而退，做梦！”

“你…是在说抓小偷的事情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我…”许知恩一抬头，突然愣住了。

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一个男孩子了，额头和鬓角上挂着汗珠，温润如玉，如沐春风，面容清浅，泛笑风华，五官很立体，却不过于凌厉，俊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则不够生动，眼中似有星辰大海，好像只要一对视，从此再也移不开眼。

“这位…姐姐，那个小偷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啊？”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怎样才最好看，歪着头努着嘴问道。

“电脑，他拿了我的电脑，我只要拿回电脑就好了。”

“好好好，我去帮你拿，你在这里等等我。”说着他跨上自行车一骑而去。

许知恩歇了片刻，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看见他们上了外白渡桥，赶忙跑上前。

那个陌生的男孩喘着气指着小偷说：“你，你不要再跑了我告诉你，赶紧把东西还回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小偷根本不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挨了这么一下，第二次就学乖了，轻巧地躲开，好像觉得歹徒也没什么厉害的，张开手臂试图抓住他，二人扭打在一起。

“你，你小心啊！”许知恩喊了一声，只见小偷将他摁在外白渡桥的护栏上，他奋力挣脱，手还死死得抓住对方不放。

“放开，你放开！”小偷恶狠狠地吼道，一边掐着他脖子的力道愈加重了。

“我不放！我就不放，你把东西还回来！”男孩说道。

许知恩看不下去了，有些心疼男孩纤白的脖子被磕得留下一道道红印，就在她差点要说出“算了，让他走吧，别打了”的时候，二人身体的中间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掉下桥，掉到黄浦江里，发出扑通一声声响。

“哎我的电脑！”许知恩一下冲了上去，踩在护栏上，男孩以为她想不开要跳下去捞电脑，赶忙转身抱住她的腰，小偷也趁此挣脱了他的束缚逃走了。

“喂，你干嘛啊！电脑而已，你不要命啦！”男孩着急地说道，一把把她从护栏上饱下来，两个人摔倒在地，许知恩的胳膊上又蹭伤了一处。

“很痛诶，你干嘛拉我啊？”许知恩瞪了他一眼。不过看到他那张脸，瞬间又说不出重话来了。

“不拉你难道要看着你跳下去吗？”

“谁说我要跳河啦，我又不是神经病。”

二人相视，莞尔一笑，她忽然觉得电脑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里面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吧，再重新做就是了。

男孩替许知恩报了警。

“上车。”他拍拍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我穿着裙子诶…”

“不然呢大姐，你都这样了是要光着脚还是穿着高跟鞋去警察局啊…”

“你叫谁大姐啊？我不坐。”

男孩二话不说走过来半推半抱把她放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载过她了，好像只在小的时候坐过她父亲的自行车。男孩虽然消瘦，但是背影看上去和她父亲一样可靠，她下意识地像小时候一样圈住了男孩的腰。

在警局录完口供，两个人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许知恩忙了一天，又碰上这档子糟心事，实在是累坏了，但男孩好像没有一点困意。

“诶，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许知恩。”

“知恩？是知恩图报的知恩吗？”

“嗯。”

“好名字，我叫王泽凯，是不是很普通，不过我的朋友都叫我凯凯，我还挺喜欢的。”

他说到这里，许知恩已经歪着头睡着了，过了一会儿警察出来告知他们可以走了回去等消息，男孩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打扰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