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是什么?”
风卿带人在密室里碰了无数次壁后终于找到了密室最里侧。
在正中间一颗宝珠端端正正的放置在石案上。
那宝珠看起来华贵不凡,在幽暗中发出幽蓝的光
风卿收起折扇,对着石案抬首道:“白龙珠。”
风氏先祖记载的《九州秘辛》描述白龙珠为远古白龙的龙丹所化。
青崖本来便是荒芜人烟之地,龙神不忍,自陨仙体,龙丹化作一颗照世宝珠嵌于青崖山,自此青崖年年富饶。
“原来如此。”风卿理清了来龙去脉,“何欢宗夺走了白龙珠使青崖变为不毛之地,可惜白龙珠必须在青崖,他们便建了这密室,接着借白鹿仙的由头使青崖百姓和白鹿仙反目成仇,没了供奉的白鹿仙自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是他们为何要如此?为了卦玉?难道卦玉在这里?”
风卿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先不想,朝石案走去。
“前辈。”文知忧拉住风卿,担忧道,“这里诡异的很,我们还是当心些。”
方若赞同点头,细眉轻皱。
“怕甚?”风卿甩开文知忧,颇为自负道,“有我在,什么事都没有。”
“可……”
文知忧还想说写什么,风卿“哎呀”一声,拍着他肩膀:“知忧儿,咱才十七岁,能别这么胆小吗?”
风卿大步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方良诺喊声,睁大眼睛回身。
“良诺!”
方若大喊,方良诺被人钳住脖颈,准确的说,是骷髅。
“呃。”
方良诺发出一声闷哼,无力垂下脑袋。
少年们纷纷拔出武器,警惕的看着骷髅。
“后……后面。”
文馥之恐惧的看着后面,一群骷髅不知从哪里出现。
那群骷髅来势汹汹,明明来的时候行动笨拙,攻向他们的时候行动迅捷,招式凶狠。
两方迅速混战一片,骷髅只要被兵器碰到就会粉碎,但那些骷髅难缠的紧,甚至于风卿都稍感吃力。
风卿胃部被领头的骷髅重击,撞到墙壁的后背脊柱似乎被撞断。
风卿嘴角溢出鲜血,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你别管我,快走。”
“阿清——”
风卿的眼眸似乎染上了水清的血。
风卿眼中酸涩,浑然不觉已经掉下眼泪。
若是来的不是他,而是其他风家人,也许没有人会死。
他师父说他是修仙的好料子,可惜将修仙当做逃离林家的机会,懒散好玩从不刻苦,性子也有些自负。
风卿每每都是一笑而过,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反正他也对飞升什么的毫无兴趣。
又要遭雷劈还可能会失败丧命,成功了也会一直孤独,他才不要呢!
可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他种的因,结的果都给了这些孩子。
倒在他脚边的尸体把他思绪拉回,风卿神色慌乱。
“子廉!”
风子廉稚嫩的脸上被骷髅划了数道血痕,风卿将他紧紧抱住。
在风氏派的弟子里,风子廉是最小的,刚刚十五岁。
“子廉,子廉。”风卿痛哭着,可风子廉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他早就把风家当做他唯一的家了,风家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会亲眼看着家人在他眼前死去。
“前辈小心。”
耳边仍旧是厮杀声,文馥之挑剑解决掉一个朝风卿攻来的骷髅。
风卿将风子廉轻轻放下,随手擦掉眼泪起身和骷髅战着。
青崖林内,风窈坐在一处最高的台阶上托腮发呆,两边许多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往下延伸着一条青石小道。
一股兰香入鼻,风窈转头看到江梧的身影。
“让让。”江梧拍了拍风窈肩膀,示意她望旁边移一点,随后紧挨着她坐下。
风窈看着江梧坐在自己旁边,耳际微红,提醒道:“脏。”
江梧笑了笑,眉眼弯弯似乎很开心:“我不嫌脏。”
风窈鼓了顾腮,专心的看着下面小路发呆。
江梧有些气恼。
他在这里坐着,她不应该有什么动作吗?
江梧想着,突然感到手被谁牵着。
低头时风窈柔若无骨的小手正拉着他手,风窈低头另一只手也握住江梧,脸色热的发红。
江梧咬唇望着风窈。
风窈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嘟囔着:“你的手这么好看,我可不敢再拉你了。”
江梧掰着风窈肩膀,开玩笑问道:“你不拉,那谁拉?我们将来的孩子拉?”
风窈脸色红的更甚,伸出拳头轻轻锤他,笑着嗔怪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是快些还回我那斯文清敛的江公子为好。”
江梧笑着刮了刮风窈小挺的鼻子,轻柔道:“你的江公子可不是就在这里吗?”
风窈嘟嘴,眼光潋滟。
江梧突然凑近风窈,一把扣住风窈后脑勺,菲薄的红唇慢慢贴近风窈。
风窈下意识想推开江梧,江梧反倒是抱的更紧,风窈紧紧拽着江梧衣领,整洁的衣领被风窈抓出褶皱。
远处的齐缙目睹这一切,揪着手帕哭着。
“你哭什么?”江晚衣嫌弃的看他一眼。
她师叔清白要没了,她还没有仔仔细细拉过她师叔手呢。
她师叔好好的大美人眼光怎么就不能好点呢?虽然她祝福两人,但还是要说一句:她师叔估计有受虐倾向。
“我替我师兄哭,不行啊?”齐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搂住旁边的水敛素继续哭,“我师兄怎么那么惨?阿窈你看看我师兄嘛。”
水敛素:“……”
云璃环胸生无可恋的看着江梧和风窈,她决定了!江梧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你们在偷窥……”偶然赶来的文蓦首还没说完就被玉楚翘捂住嘴。
江梧松开风窈,轻微的喘气,风窈也是大口的喘着气。
风窈主动环着江梧的腰,靠在江梧胸膛上,江梧心跳突然加快,风窈羞怯开口:“你亲了我两次,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江梧轻笑,附在风窈耳边耳语一句,风窈抬头看着江梧,手依然没有松开:“都听你的,神仙哥哥。”
至于说了什么,便是两人一辈子的秘密。
密室内,风卿抱着风漾,眼中泛着血丝。
所有骷髅都被解决了,活下去的也不过是方若,文馥之,风远客和他。
风卿哭着为风漾擦血,哽咽道:“你为何要替我挡?该死的不是你。”
风漾笑着,眼中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抬手替风卿拭泪:“我六岁的时候就该死了,若不是师父,便没有风漾。”
风卿摇头,将风漾埋在自己颈窝,不断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漾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
风漾摇头,眼泪落下:“不是的,师父你错了。”
风漾眼中盛满的纯粹的敬重憧憬:“我的师父,是我最崇拜的人,从小我就发誓,我要成为一个像我师父这样正直善良,敢为天下先的人。”
风漾突然不说了,喉咙发出一声闷哼,无力的闭上眼。
“阿漾,阿漾。”风卿试探的喊他,无力的笑了笑,“你别睡,你快睁眼,不然,师父就要踹你了。”
风卿依旧是在笑,每笑一次,心就痛十分,笑着笑着,脸上多了湿热。
“你别睡了好不好,我真的生气了。”
风卿抽抽噎噎,其他人皆是低头默默。
在青崖山的一处,江桐傲然屹立,旁边的是明颐。
强风将二人黑衣吹的猎猎作响,配上明颐的皎羽黑衣大有乘风而起之势。
“棋不倦和他的那些忠心下属可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江桐啧啧称赞,“知道风吟和那只白鹿交好,便下了一连环计谋,只要今任卦主出现,天雷变回重新打下。”
明颐冷笑,并不想说什么,只是懒懒道:“若是我,便回直接动手,何必下一盘会失败的棋,而且等了十八年。”
“哦?”江桐来了兴致,好奇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会笃定他们失败。”
明颐敛眸,眼中却是不屑一顾:“且等着。”
“那你还要抢卦玉吗?”
“我今天没兴致。”明颐依旧是那副老样子,江桐发现他不对劲,也没继续咬着不放。
只是江桐颇为好奇:“那你拉着我来这儿干嘛?”
明颐睨了江桐一眼,勾起唇角:“亲眼看着那些老家伙步步为营的计划失败,然后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岂不是很好。”
江桐没想到明颐会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妙,实在是妙。”
明颐邪笑,眼神阴骛,但见天边雷网滚滚,明颐拂袖一道结界形成,天雷轰轰落下,底下是那些村民的惨叫。
“师伯。”风萧萧拼力续着结界,对旁边风涯道,“这天雷太猛,我们撑不了多久。”
风涯紧紧注视着天雷,握紧双拳道:“继续。”
如今除了死撑再无其他方法,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
“白鹿仙呢?白鹿仙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他人跟着应和。
“是啊,白鹿仙呢?他不是守护我们的吗?”
一座不起眼的屋子内,风柯询问过的老伯看着天雷滚滚,摇头叹气:“报应啊,都是报应。”
“啊——”
玉娇的声音突然响起,方渡旌大喊:“玉娇!”
方渡旌跑到玉娇身边,玉娇直直倒下,她死前,护着一个孩子。
“才儿。”一个妇人跑过来搂着孩子,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才儿摇头,眼中泪水摇晃,揪着妇人衣领:“这个漂亮姐姐……”
妇人瞪了玉娇一眼,骂道:“你光护着有何用?为何不阻止雷灾?”
“你住口!”方渡旌抱着玉娇尸体,每次他情绪激动时,说话都会正常,“她是替你儿子死的!你儿子方才差点被劈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妇人被方渡旌问住,旋即振振有词道:“你们是修士,难道不该这样保护我们这些普通……啊——”
一道天雷朝妇人劈下,方渡旌慌张阻挡,一瞬间五脏六腑划过电流,口吐鲜血。妇人没有看方渡旌一眼,带着才儿离开。
“怎么回事?”赶来的风卿运转灵力加固结界,眼神凝重。
“不知道。”风柯身上多了数道伤口,体力渐渐不支。
“师兄。”风窈的声音响起,江梧带着他们慌张赶来,还多了一个俊美异常的白衣男子。
“当心。”玉霁月对着江晚衣大喊,云璃眼疾手快推开江晚衣。
“又来了。”白鹿仙看着天雷横肆,心口钝痛。
“现在该怎么办?”
齐璟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指甲嵌进肉里浑然不觉。
“白鹿仙,你号称青崖的守护神,为何还不出现?!”
“白鹿仙真的抛弃我们了!他彻底背叛了我们!”
“白鹿仙,我求求您,快些出现吧。”
白鹿仙闭眼,脸上出现一丝笑,刹那间九州所有花似乎在一瞬间盛开。
那是一种凄美绝望的笑,却又包含了守护的坚定。
“白鹿仙。”黎姬不知何时赶来,眼中噙泪,“他们不值得。”
白鹿仙摇头,看着天雷滚滚劈下:“我对他们绝望,可我也爱我守了数千年的青崖,我答应过主人,会拿命守着。”
黎姬摇头哭着,哀求道:“你会魂飞魄散的。”
“我不怕。”
“他要干什么?”江梧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黎姬苦笑,“散尽修为去阻止劫难。”
其他人听罢准备去阻止白鹿仙,黎姬却喊住他们:“他决定的事,无人可左右。”
天雷中,白鹿仙周身环绕着白光,闭眸眼里划过一行清泪。
数道天雷劈向白鹿仙,穿透他的五脏六腑,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白鹿仙太过美好,美好的不真实,他就本不该出现在肮脏的浊世。
“快看,是白鹿仙,仙人显灵了!”
“他怎么现在才来?”
“他若是早些来,根本不会这样。”
玉楚翘听着这些责怪声,愤恨道:“他们彻底没了人性!白鹿仙救他们根本不值。”
“可若是你,也会做这种不值的事。”
云璃看着白鹿仙周身的白光化作一头白鹿冲向天际,消失在雷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快坚持不住时,雷声渐渐减小,黑不见日的阴云消散,一缕暖人心肺的阳光照射下来。
那些本来已经死的人都醒了过来,和家人相拥而泣,除了他们的同伴。
他们费了透支的灵力,已经无力回天。
无人去管他们的生死,也无人去关心即将消失的白鹿仙。
“你不能死。”突然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是和方渡旌吵架的那个女人,“你死了谁来守护我们?”
“对,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出事了干怎么办法?”
白鹿仙惨淡一笑,看着那些村民。
这是他用命守着的人,却次次伤了他的心。
风吟说的对,他将这世间想的太美好了,所以才会有如今自己的这般悲剧。
“你们闭嘴!”玉楚翘红着眼大吼,“他有什么理由对你们有求必应?他是吃了你们大米还是杀了你们全家?你们伤了他多少,他给了你们多少?”
“你……”一个人准备回击,看到他穿的衣服后硬生生忍住了。
突然间风窈传出了一声惊呼,巽卦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发出强烈的光。
光芒渐渐消失,一道虚影立在风窈面前。
袖摆无风自动,翠竹纹仙风道骨,手持一根玉笛。
谦谦君子润如玉,翠竹风骨世无双。
“风吟。”
在虚影出现的一刹那,白鹿仙失神的唤他。
风吟转头对他一笑,那一回眸,惊艳了世间,温润了万物。
白鹿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笛声悠悠。
那年玉笛缠绕青崖江畔,白衣少年乘舟吹笛而来,一叶孤舟冲破水面云雾,眼波流转间身上是数不尽的潇潇君子骨。
“在下风吟,长留风氏弟子,不知公子作何称呼?”
风吟依旧是当年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白鹿仙眼泪落下,嘴角却泛着发自内心的笑。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白鹿仙和风吟。
白鹿仙走到风吟身边,风吟拍他肩膀,淡笑道:“又见面了,白鹿兄。”
白鹿仙点头道:“是啊,又见面了。”
风吟歪头看着风窈,笑容似乎温暖了数九寒天:“小师侄,巽卦就交给你了,谈情说爱的时候可别忘了责任。”
风窈噙着泪,重重点头。
风吟白鹿仙相视一笑,转身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身影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