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可还好？”许氏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缓缓问道。
“父亲身子一向硬朗。”许乔笑了笑，又补充道：“家长也常念叨姑母的情况，记挂着您。”
许氏闻言有些伤感地低了低头，她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兄长定不会告诉阿乔的，况且他当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这般说来，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许乔见许氏突然低头哀伤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道：“都是侄儿该死，不会说话惹得姑母不痛快了。”
许氏听他如此说也理了理心绪，这到底同许乔并没有什么关系，复抬头安慰道：“没有的事，阿乔不必自责。我只是许久不见你们，见你和岚岚都出落成大人了，一时间有些怀念当年未出阁同你父亲一起读书生活的时日了。”
许氏甚少提及她年少时的情景，一是刻意避而不提，二是沈知岚同她接触得还不如方明心多，也没这个机会。这会儿子冷不丁地提了一句，沈知岚倒是十分好奇，饶有兴趣地问道：“早便听说母亲年少时是定京城内的大美人，好多世家子弟争先恐后地想要结交舅舅其中的缘故有一半都是冲着母亲去的。”
“你这孩子，净瞎说，快别在二殿下和你表哥面前没了规矩。”许氏嗔怒道，眼中泛起涟漪，目光幽远，似是回想起了多年前豆蔻年华的时光。
“这有什么，二殿下向来了解我的脾性，表哥也是自家人，都不见外的。”沈知岚眯了眯眼，嘿嘿笑道。
赵轸的确早已见怪不怪了，真被沈知岚说出来心里的确十分受用。眉梢微微动了动，垂眸笑而不语。
许乔则是更加开怀了，英国公到了这一脉已经有些人丁稀少了，远一些的宗亲也不怎么来往，他平日里也仅有三五个好友吃酒叙话罢了，今儿个机缘巧合地见了表妹和姑母，心中自然十分亲近，又听沈知岚这般熟稔的语气，便更加欣喜了。
“表妹说的是，本就是一家人，自在一些才好呢，姑母别说她了。”许乔连忙道，担心许氏真的要责怪沈知岚没大没小。
“噗嗤”沈知岚忍不住笑出声来：“母亲看把表哥吓得，难得来一趟我们家，母亲还这样。”
沈知岚天然地对屋内的三个人敞开了心扉，因此并不顾及彼此。许氏是摸不准二殿下如今同沈知岚的感情如何，不过眼下看来，就算没有十分爱重也必定是多加维护的。想到这儿许氏稍稍宽了宽心，手中的念珠轻轻搭在了桌案上，定了定神，将一直压着的疑问问了出来：“今儿个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么阿乔竟来了？”
许乔突然机警起来，眼中的余光观察者屋内伺候着的下人，他听出许氏的话外之音，只是十分费解，为何姑母同英国公府的关系这样紧张起来？分明方才她还殷切地关心父亲的身体情况，眼神恳切，并不似作伪。
沈知岚掐头去尾地将这半日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所以我和殿下就陪着表哥一块儿来荣宁堂了。”
许氏微怔，今日他们三人一同进来荣宁堂她就发觉了，岚岚对二殿下甚是依赖，听着着话头竟是讲二殿下瞧得比许乔还要亲近了。许氏其实对于沈知岚与赵轸二人之间有情一事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二殿下终究是皇子，身边的女人又怎能只有她一个呢….
许氏忧心地瞧了瞧赵轸，先按下此事不提，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方才扶风阁发生的事情上：“如此说来，侯爷今日却是失了孩子。福寿无量天尊，孙妈，一会儿再多备些香来，我替这孩子超度。”
沈知岚的眼睛低垂，不辩神色，幽幽地说道：“那方氏，估计也是亏心事儿做多了，才….”
“大小姐慎言。”孙嬷嬷连忙打断道。
“不论是谁的孩子，都是侯爷的孩子，我作为嫡母都要行个方便才是。”许氏面无表情道，神情冰冷得就好像沈茂青不是自己的丈夫一般。
许乔见状心里也忖多了个八九不离十，暗暗想到待回家了定要向父亲禀明这一切，又转头环顾了四周，荣宁堂的牌匾倒是气派，只是里面一色玩器具无，只东南角的纱幔盖围起了一块儿区域用于供奉佛龛罢了，其余的地方不过几把帽椅，配套着两个桌案便没了。清静倒也是清静，只是寒酸得太过，同他方才见到的侧室的卧房比竟是天壤之别。这才回味过来，先前表妹所说的“母亲那里只怕是更过分了。”
赵轸对这些家宅之事一点兴趣也无，只是感受到许氏若有似无地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疑惑，但瞧着沈知岚同母亲在一起十分开怀的模样，也就懒得再去细想了。又听得他们争论起先头哪个妾室小产的事情，便接了话缓缓道：“侯爷想必也会递折给礼部那边，一应后事按照礼制都能妥善安排的。”
许氏听得赵轸如此说，拨弄念珠的手微微停下，置于胸前温声道：“皇恩浩荡。”
赵轸对方氏小产一事心中暗暗有个疑影，只是眼前还未有证据，有连着来了两个大夫诊脉都道是小产，他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只是方才在来荣宁堂的路上，他瞧见许乔通身雪缎长衫，看似轻薄掸御寒能力确极佳，只因着这是北夏国进贡的贡品，外面是轻柔飘逸的羽纱，里间是绣娘一羽一羽绣制缝进去的鹅毛。身着此物不但修饰得身子挺拔，更能抵御严寒。去年拢共就进贡了六匹，其中有两匹就赐给了英国公府，是以许乔这般打扮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赵轸瞧着却陷入沉思…
北夏国
贡品
赵轸依稀记得，尹既明曾偶然同自己开玩笑道北夏国皇家争宠之事不衰，各宫主子都不是善茬，有人擅长琴艺、有人舞技超群、有人精通医理。那精通医理的宫人就曾经伪造自己失足小产嫁祸给了其他宫的妃子，不仅除了自己的对手还博得了北夏国国王的怜爱。
只是…那宫人此后却再也不能正常受孕分娩了，没多久便被北夏国国王厌弃。
赵轸会想着既明闲来无事讲过的这个故事，这么着都觉得跟自己先前在扶风阁看见的方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只是，方氏如何同北夏国人有了勾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