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的管家收了递来的帖子,大声念道:“建承侯府沈小姐到!”
本来热闹喧嚣的前院仿佛静止了一般,向门后的沈知岚望去,她倒是对这些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爱看就看呗。
人群中快步走来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只见她步履轻柔端庄,举手投足间更显其腰身玲珑。沈知岚挑了挑眉,这寒冬腊月的,还挺费心的。
“沈姐姐好。我方才还同姐妹们说呢,原以为姐姐像往常一般不屑参与这些宴会的,没想到姐姐竟给足了妹妹面子前来。这下好了,咱们姐妹间可齐整了。”眼前的女子,虽是同自己问好,却字字诛心,透着冷漠疏离的劲儿。
沈知岚也笑着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平礼:“张小姐客气了,今日是张小姐的好事儿,我岂有不来的理儿。”
张虞见她言辞温婉,全然不见往日张狂轻慢的模样,暗自忖夺都说建承侯府的沈小姐走了运便转性了,险些被贵妃娘娘赐了婚不说,还得了皇上的赏赐,不可谓风光无限啊。张虞伸手挽了沈知岚的胳膊,带着她向前走去,轻声道:“姐姐能来便是妹妹的福气了。快进屋里热乎说话。”
张大人乃吏部尚书,为人刚正不阿,朝中大臣们对其颇有推崇,膝下仅有一女,单名一个虞字,年方十六,因她容貌清丽,脾性绵善,在京中众位贵女间声望不低。沈知岚在脑海中整合了一下关于这位张小姐的信息,唔,还挺有意思的,爹是搞酷吏的,女儿倒是清丽可人的样子。
沈知岚瞥见晚她一步进来呢方姨娘正在廊下同几位妇人说着话,时不时地还掩袖浅笑,她向来知道方姨娘是个长袖善舞爱钻营的,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得在众位贵妇间刷刷存在感么,若仅仅只是这样便罢了,再有旁的腌臢心思,她定然不会手软。
正思量着,张虞已经将她带进了一间跨院,看这情势,跨院里面的应该都是同龄的小姐,掀了门帘,刚一进去未等张虞开口,她先福了身子行平礼:“诸位姐妹们好。”
屋内的小姐们抬眼看去门口的女子行礼标致,仪态端方,上着翠烟兰锦小袄,下着珍珠白胡绉裙,云髻峨峨,斜插一支珊瑚珠钗,眉若翠羽,朱唇樱红,不过一眼便已觉得此女娇媚如月,明艳动人。与她一同起来的张虞这么一对比倒显得逊色不少。
今日本是张府设宴款待,张虞虽盛装打扮了一番,却因着她平日里喜素,故而这样的场合也不过是换了件略鲜丽的衣裙罢了,这一身水雾蝉翼纱裙搁在沈知岚搁在一块儿便有些小家子气了。张虞心中有些不快,难为她还特地在衣裳上制了许多金银线雪狸绒毛,如今看来更衬得自己如沈氏的小妹一般。
一旁的沈知岚没想那么多,行了礼便向屋内走去,众人一时间不知她是何人也都未曾上来攀谈。张虞定了定心神,恢复以往的素雅高洁浅笑道:“诸位姐妹久等了,我才将沈姐姐接过来,也好跟大家熟络熟络。”
沈姐姐?
屋里的几位贵女都露出疑惑之色,一位小姐见此女竟累得张虞亲自迎接,料想其来头也不小便开口问道:“我们几个常在一处的,倒没见过姐姐这般天仙似的人,不知沈姐姐名讳?以后也好多走动走动。”
“你倒先攀扯上了,我前些日子请了她好几回,沈姐姐都不答应呢。”张虞笑着打趣道,一双眸子若有似无地向沈知岚处打量着。
沈知岚听着张虞阴阳怪气儿的语调,本想着以前的那些可以放下不同她一般见识,今日算是你自己找上门儿来的,笑着回道:“让张小姐笑话了,家父因着上次张小姐休养的缘故禁了我整一个月的足,我又怎能出府同你一道玩呢。”她本就是明艳大气的长相,此时语气刻意清冷更显气势凌人。
张虞料定沈知岚会有此回答,取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小丫鬟:“沈姐姐不提我都忘了,也不过是什么大事,原本侯爷已经答应妹妹不再追究姐姐之过,没想到...唉,终究是我的不是,只因我自小身子弱,比不得姐姐健壮,因此在家多养了几日,一时也耽搁过去了,待稍微好些再去寻姐姐时,侯府的人却说姐姐谁也不见。我只当是姐姐恼了妹妹,再也不肯原谅了。”
不得了,这是高手,沈知岚忍不住拜服,张小姐简直是一个辩论鬼才,放在现代还能出一本《白莲花的自我修养》。这话说的虽然都是实情,可照张虞这么讲意思却完全掉了个儿。明里暗里都透露着是她欺人在前,张虞自己顾全大局不忍令她责罚,是侯爷禁了自己的足,且因着张虞被她闹得卧养在床了一些时日,她沈知岚却不知好歹地迁怒于张虞。
一旁的众人也反应过来,这位天仙般的沈姐姐不是别人,正是建承侯府的沈小霸王。方才询问的女子连忙起身向她面前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僵在原地:“你是...沈知岚?”
“正是。”沈知岚大大方方地答道。
眼前的女子赶紧退步回去,如同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撇嘴皱眉,不是说沈小霸王又丑又蠢吗?难不成建承侯府来了大罗神仙为她改头换面?
沈知岚见这情状也不在意,情理之中嘛,只是这张小姐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颌首笑着说:“我竟不知里面还有这些缘故,等过了年,日头暖和些了再来张府赔罪。”
张虞有些意外,这个沈傻子跟往常确实不一样了。莫非真的被宫里教养嬷嬷被教养回来了?
“哎呦我的好姐姐,哪能让你来赔罪啊。这话说得过去可就太生分了。你再这样妹妹可是不依了。”张虞干脆凑过去娇嗔着晃了晃沈知岚的胳膊。
沈知岚:老子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忍住...
这时,坐在靠外侧的一位小姐忍不住为张虞抱不平,冷笑道:“从来也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自己做了错事儿倒让被连累的人替她善后。沈小姐,你倒是也教教姐妹们,这样的手腕是如能练成的?”
“这位小姐问得好,只是你口中所说的手腕嘛,在我看来只是自小练就了皮糙肉厚的本领,这般混不吝的本事想必诸位小姐们都这个岁数也学不会了。不如学学张小姐的菩萨心胸,今后为人处事上也更为受用。”沈知岚乜了她一眼,哼,爸爸的手腕,尔等只能是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