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沈知岚正打着盹儿,前橼上坐着的小厮突然将马车停下,落冰探着身子问:“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还不是他们。”小厮指着前面马上的男子小声说:“刚刚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总跟着咱们后面转悠,本以为快些回侯府就好了,没想到他们竟加速挡在了前面。”
落冰扭身看沈知岚还歪着脑袋睡得正熟,不忍心叫醒她,自己下了马车行礼道:“给这位公子请安,这是建承侯府的马车,还请您劳驾让出道来。”
罗解元冷哼一声,坐在马上岿然不动:“建承侯府好大的面子啊。”
落冰仍旧保持着方才行礼的姿势不动,听这位公子的口吻,似乎知道里面是小姐,特地寻她来的。前橼上的小厮见这人来者不善,也赶紧跳下来。他是扶风阁的人,方姨娘担心大小姐回府的路上闹出什么事端,拨了给大小姐用。
察觉到小厮跳了下来,落冰皱眉骂:“下来做什么!小姐还在车上呢,你个糊涂东西。”
谁知这小厮听一个小丫鬟也敢骂自己,啐了口吐沫不耐地说:“哟!敢请我是个最低等的糊涂东西,不会伺候人,比不上您高贵。”
落冰不理会他,赶紧转身准备上马车,罗解元突然拉紧缰绳朝马车这边过来,马儿感觉到前方的危险长嘶一声受惊一般地向前奔去,落冰刚刚踏上车橼的脚立即被甩开,整个人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来不及整理自己,她连忙爬起大呼:“小姐!”
一旁的小厮也傻了眼,天老爷,这里面可是大小姐啊!落冰跟在马车后面追,可受了惊吓的马车无人驾驭,在街上横冲直撞,连撞坏了好几个摊位之后冲出了上清街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愣着做什么!快回侯府报信儿啊!”落冰急得大哭对小厮狂吼,小厮也被这声怒吼吓得回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侯府方向跑去。
顾不上跟罗解元理论,她一边哭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罗解元身边的小厮也被自家公子这番胆大的举动吓得不轻:“少爷,那里面可是建承侯府大小姐啊!您方才做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用得着你啰嗦。”罗解元谩不经心地说。
“那您还?老爷若是知道了····”小厮不敢往下说,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少爷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说,我不说,老爷怎么会知道?”罗解元说话间心里隐隐有些发虚,他原意是想吓一吓沈氏的马,令她出个丑也算替虞儿出气了,可谁知沈家的下人竟这般不中用,马车上连个看顾的人都不留,又因他当时还气着,没注意到这些便草率行事了,这会儿连沈氏马车的影儿都看不见了,若是出了什么人命官司....
“少爷,这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呢,刚才那丫鬟也跟您报了建承侯府的名讳了啊。”小厮几乎要哭出声来,自家公子是个没成算的人,读书读多了人情世故上也有些迟钝,可今日也不知他着了什么魔症,连当街恫吓一等侯马车的事儿也干得出来,今日还是他定亲日,这叫他如何跟老爷交代啊!
“别说了!我去看看不就完了。”嘴上这么说着,罗解元也慌了起来,双腿夹紧马肚向前奔去,上清街上又溅起一阵阵沙雾。
***********************
马蹄急踏,正欲冲进一处树林,突然一抹黑影从车顶蜻蜓点水一般,落至车橼,黑影捡起缰绳调转方向,待控制马儿后“吁”地一声安稳地停了下来。
黑影转身掀开车帘,对眼前的一幕无法言语.....
“沈小姐,醒醒。”那黑影正是秦彦,受赵轸之命前来保护恐有性命之忧的沈知岚。
秦彦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沈知岚有反应,也担心她是不是刚才马儿受惊狂奔受了伤。
“所以你就将人带了回来?”赵轸听着秦彦禀报下午发生的事,瞧着马车内沈知岚一脸酣睡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受了伤。
“嗯,我怎么喊她都喊不醒。”阿彦撅着嘴看着赵轸,继续说道:“会不会是伤着脑袋了?”
“拿本宫的帖子去请太医。”赵轸伸手将沈知岚打横抱起,从马车上跳下来,睨了怀中人一眼,她好软啊。
他信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尹既明刚好从书房出来,看见赵轸破天荒地抱着一个女子进了屋,惊得下巴险些错位。
他家殿下开窍了!
尹既明撩起自己长袍抱在胸前,弓着身子踮脚猥琐地也准备进屋,突然被眼前的玄色挡住。
“既明哥,你做什么?”秦彦瞧他模样古怪。
“你小孩子家的不懂,等你长大了,哥哥再教你。”尹既明头也不抬地推开挡在自己前面少年,刚踏进去一只脚,便听见赵轸在里面沉声吩咐道:“阿彦,关门。”
“噢,好。”阿彦听话地将门关上。
被挡在门外的尹既明笑着说:“殿下这是害羞了啊。”
“沈小姐受伤,殿下害羞做什么?”阿彦不解。
“哪个沈小姐?”尹既明心中顿时凉了一截,该不会是......
“就是建承侯家的沈姑娘啊。”
“沈知岚?!!”尹既明说着也不等阿彦回答,伸手推开房门。
阿彦眼疾手快地将他推开的缝隙合上,急着说:“殿下说关门了。”
尹既明气急败坏道:“跟你说不清楚,我要进去同殿下说。”
“不成。”阿彦抄手抱在胸前,死死地堵在门前,不给尹既明能进去的机会。
他自知不是阿彦的对手,这死小子铁了心不让自己进去,就一点可能性也没了,但是他想不通啊!堂堂大业朝二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对沈知岚上心了呢?
“阿彦,沈知岚怎么会被殿下抱着?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尹既明先搞清楚来龙去脉曲线救国。
阿彦仔细回想了下,殿下好像没说过他不可以告诉别人,何况询问的人还是既明哥,便原原本本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尹既明听。
“这罗解元怕不是失心疯了?犯下这种事情,罗同知就是有十条命也抵不上赔给建承侯的。”尹既明靠着长廊的柱子旁,他们家跟国子监的那帮人向来不和,接触也不多,对罗同知的印象吧,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谁曾想竟养出了这般肆意妄为的儿子来,还解元呢,这事儿要追究起来,罗同知的官位只怕不保。
赵轸当然能听见外头尹既明同阿彦的对话,既明一向对沈家小姐颇有微词,拦一拦他也好。省的....他也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大乐意既明吵吵嚷嚷地说她不好了。
瞥了眼躺在床上的人,仿佛知道自己正被人盯着,她伸出了舌尖舔了舔嘴唇。赵轸心下一空,鬼使神差地向床榻边走去,记忆中,小时候生病了,宫里的嬷嬷都会给自己盖好了被子才会出去,他也有样学样,扯了锦被为她盖上,不经意碰着了她的下巴,赶紧缩回了手,方才的触感,仿佛很不错。像冬日里煨得正热乎的酒,刚嗅着点味,就有些醉了。
赵轸心口一寂,呼吸不稳,手上动作凌乱地将锦被糊在沈知岚脸上,盖了个严实。
他揉了揉眉心,总算看不见她了。
这才稍稍冷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