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罗夫人惊呼一声,忙近前去查看,一面用绢帕擦拭官服上的茶渍,一面责怪道:“这会子不长眼瞎吆喝什么?天塌了不成,没见老爷正用茶呢?”
管家见状连忙跪下求饶:“夫人恕罪,都是奴才的不是,惊着了老爷。”
罗同知不理会他们,细细揣度皇上的意思。从前没发现皇上竟对建承侯府这般偏爱?寻常便是亲贵们出了这种官司,也没见皇上立马先给个爵位什么的。怎么到了沈茂青这儿就不一样了呢?难道是皇上想要借机笼络沈茂青,不能够啊,沈茂青有什么可值得笼络的?他越琢磨越不对劲,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老爷。”罗夫人推了推愣在桌旁的罗同知。“该上朝了,老爷。”
罗同知脸色有些难看地开口:“一会儿你清点清点咱家的银钱。”他虽还未弄清楚此事,但有一点肯定错不了了,皇上信了沈茂青的话。
“特儿刚刚定亲,家里的这些都是有数的,等着明年春闱后娶亲用的。哪里还有多的啊。”罗夫人仍哭丧着脸。
“没有多的就去借!借不到便也不用成亲了!”罗同知有些胸闷,他为官二十载,从未有过半刻的懈怠,好不容易攀上了吏部尚书这么个亲家,没曾想却出了这事儿,不闹心才怪呢。
“老爷!亲都定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罗夫人捉了他袖子的一角吵嚷开来:“特儿的亲事也是老爷亲自去谈的,凭它出了多大的岔子咱们家也不能干这毁亲失约的事儿啊。”
“你不想毁亲失约就行了?现在是皇上不答应!不准备些好处去求建承侯,你那宝贝儿子如何给人家一个交代?”罗同知甩开身上哭哭啼啼的妇人,见她还是一脸不依不挠的模样也不再解释起身离开。
*******************************
沈侯爷斜眼看着站在自己身侧几步远的罗同知,轻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声响不大,却也被罗同知听了个清楚,有些听了点儿最近风声的官员,立马八卦地凑上前去,问道:“侯爷今日脸色不好,近来有什么烦心事么?”
“胡说,本侯今日最高兴不过了。”沈侯爷一脸傲娇,轻咳了下,才慢悠悠地特意对着罗同知的方向开口道:“皇上有旨,册了小女为仪恩县主。兴许是旨意下得早了些,本侯没休息够吧。”
周遭的官员听到这话也连忙拱手道贺,一时间九卿房内热闹一片。
正说笑着,外面跑来一个小太监,行礼后对着九卿房内的众人道:“皇上有旨,命诸位大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遵旨。”诸臣齐声道。
一般这种时候,除非实在有要紧的大事儿,大家也都顺着皇上的心思散了。便三两结伴地离开。方才的小太监见大臣们走得差不多了,快步跟上去留了沈侯爷与罗同知:“二位大人请留步,皇上传召。”
沈侯爷当然乐得面圣了,一年到头皇上也不见得跟他单独说上几回话。可罗同知就不一样了,此时单独面圣就意味着,这事儿皇上到底还是要追究的。
二人怀着迥然不同的心思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寿康宫,章德祥亲自殿前相应:“二位大人,一路过来劳累了,皇上还有别的事儿要处理,命老奴先领二位大人去偏殿稍事休整。”
他二人岂敢有不应的理,便进了偏殿坐下,一时无话。
寿康宫便殿里并不宽敞,当中摆着一张汉白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墨砚,只是笔筒却无,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悬挂一块“春和元气”的匾额,虽也是富丽堂皇,却无朝堂之上的庄严肃穆之气,罗同知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章德祥自将二人领了进去,转个身儿的功夫就不见了。明晃晃的偏殿内,沈侯爷和罗同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突然听见正殿那边似有些响动。沈侯爷起身,凝神听着。
罗同知见沈侯爷举止滑稽,竟不顾身份公然在内宫理听起了墙角,提醒道:“侯爷注意身份,这儿可是寿康宫。”
要说这沈侯爷也有些邪门儿,有时候偏偏就跟人对着干:“本侯知道,倒是你知不知道为何要请你过来啊?”
罗同知这下可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好心当作驴肝肺......闷闷地不做声,他只想着是死是活皇上赶紧决断完事儿了,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再跟沈茂青这个傻逼一块儿待着了。
“二位大人久等了。”先前的小太监再次出现,终于将二人从尴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
“沈茂青倒还是那副老样子。”皇上听着章德祥回了偏殿内的情景,不觉有些好笑。建承侯一向不参与朝廷党争,可连着最近的几件事儿都令他有些意外。
“皇上,二殿下也到了。”章德祥话音刚落,沈罗二人进殿齐齐跪下:“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点了点头:“起来吧。”抬手拿起昨晚沈侯爷送进来的折子,一旁伺候着的章德祥立刻会意接过奏折,递给罗同知。
“你自己看看吧,朕怎么记着你那儿子才定亲不久吧?”皇上声色阴冷,颇为不快。
罗同知打开奏折细细瞧了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啊!这不知是哪儿的在侯爷面前在信口雌黄,竟要污蔑我儿!”
“污蔑!”沈侯爷本来因着沈知岚被册封了县主,心情已经好了大半儿,这会儿冷不丁地听罗同知叫嚷着“污蔑”,心里那股子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你说谁污蔑你!”一时间也顾不上皇上在场,扭头质问道。
皇上一脸朕就知道的样子,撇了一眼建承侯,开口道:“沈卿勿要急躁,让罗大人先将话说完。”
“谢皇上体恤。”罗同知说着磕了个头,接着说道:“昨日,沈侯爷就来微臣府上大闹一通,非说是犬子恶意谋害沈....谋害仪恩县主。侯爷当日还带了一个奴才作证,微臣当然不认的,便听着奴才道来。谁知这奴才满口谎言,分明是自己护住不力,却硬是要攀扯到犬子身上。皇上明鉴,仪恩县主遭遇意外那日,正是犬子的定亲之日啊,试问犬子如何能在自己的大好日子里犯下此等错事呢?”
皇上听完也不言语,扭身问了句:“二郎到了吗?”
罗同知说完腿还有些发软,仍硬挺出一副蒙冤受屈的姿态,毕竟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扯谎,戏当然要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