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说笑笑地便进了吴国公府,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的石子甬路别有一番趣味,可见吴国公府的审美情趣自与其他地方不同。由仆人带路,二女绕过了影壁,不过两三个回廊便走进了一座灵巧别致的庭院,院内粉墙环护,青杉低垂,西侧山石点缀,映着东边的花果绣架,虽是寒冬,却也不缺灵秀精致。
“二位妹妹来了。”屋内走出一位妙龄少女,只见她身着淡绛比甲罩袄,下缀一条肉桂粉色云纹罗裙,风髻露鬓,眉眼含春,不同于张虞的清秀俏丽,这女子更具一番灵巧慧诘的风情。
“吴姐姐好。”张李二人见她莲步走来,忙行了礼。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我姐妹之前多日不见,反倒生分了不成?”那女子嗔怪道,将张李二人扶了起来。
张李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再拿乔,挽着吴沅芷的手臂扁进了里屋。
“家里小厮来回话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什么风把你们俩给吹来了。”吴沅芷俏皮道,她因着吴国公辅政大臣之女、太子未婚妻的头衔,一般京中闺女于她奉承居多,极少数人能与她结交。平日里也就同张虞略熟稔些,李绾绾此人一是身份不对等,二则也是她并不精通诗文,因而耶不算那帮喜爱诗词的同好姐妹们了。
不过,吴沅芷虽同张虞稍熟悉些,可张虞其人对谁都是一样地友好热情,是以吴沅芷也常常觉着自己同张虞也有不少距离在。
张虞一张樱桃般地小嘴微微崛起,浅笑道:“刚好昨日下了雪,家中红梅开得正好,送来几只与姐姐赏玩,顺便和绾绾妹妹过来给姐姐拜个年。”
吴沅芷闻言自然十分欣喜,忙命身边的丫鬟将那红梅接了过来,感叹道:“哎呀,好俊的梅花。难为你们两个如此风雅,雪中红梅,还是二位天姿国色的妹妹特意送了来,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了呢。”
张虞知道吴沅芷为人爽朗,时常暗自懊恼自己诗文一事上总有些短处,对历朝历代附庸风雅之事极为追崇,自己此举正中了她的下怀,笑而不语,默默地递了个眼色给李绾绾。
李绾绾掩嘴不好意思道:“快别这么说了,吴姐姐没忘了我们姊妹们便是天大的好事了,怎么还敢让姐姐不好意思呢。”
吴沅芷十分不喜京中贵女见说话只留三分意的做派,忽听得李绾绾说出这话,有些不快,不过也不太好发作,人家毕竟是来家中做客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纤手将红梅随意插进了凭栏上的瓷瓶中,淡淡道:“我怎么会忘呢,不过是过年见大家都在屋里陪伴双亲,自然也不好同姐姐妹妹们一处取笑了。”
张虞见她神色颇有些不愉,暗骂了一句“蠢货”,上前捉了吴沅芷的手,亲亲热热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你了,才巴巴地过来找你玩呢。”
吴沅芷面容微缓,也不在意方才李绾绾的话语,轻笑道:“那可不是,我在家待着都要闷死了,前儿父亲去校场看比武,我求他去,他都不愿意呢,说什么比武场上刀枪无眼,若是伤了一星半点儿的可不后悔。”
“可不是呢,我昨日也听父亲说了,沈家姐姐就在校场上被伤着了,还请了太医过去问诊呢。”张虞眉眼微蹙,故作惋惜道。
“啊?她竟然受伤了?”吴沅芷惊讶道,原来吴国公虽然对女儿关爱有加,可外面的事情特别是涉及到官场上的是一点儿也不愿意透露给自己女儿知道,原来是朝中之事多有灰暗之处,告诉给女儿家难免记挂忧心,只徒增烦恼罢了
张虞见她竟然不知道,也不眠讶异,又警觉地看了看左右,凑近了些小声道:“是啊,沈家姐姐原也不过是去看看比武,可谁知有人要对太子意图不轨,沈家姐姐立即扑了上去替太子挡了一下。”
李绾绾方才说的话令吴沅芷不喜,本来也不欲多说些什么,只是这会儿又按捺不住,见吴沅芷什么都不知道也悄声补充:“是啊,要说这沈姐姐也真是可怜,前几日才受了伤,好不容易开开心心过了个年没曾想又受了伤。好在,太子殿下体恤,担心沈姐姐受了伤不宜挪动,可以开了恩让她在东宫歇息一晚呢。”
吴沅芷听到这消息,的确十分惊讶。她同沈知岚没什么交际,甚至都不记得是不是见过彼此,只是前几年听说沈知岚欺辱张虞,害得张虞卧病在床好久,因而对沈知岚的印象实在不好。
年前倒是听说她被贼人暗害受了伤,却因祸得福,圣上亲封了县主又辞了婚,好不风光。一时间定京城中家家户户都谈论着这桩幸事。
只是这沈小姐怎么运势这般差,才好了没几天就又受了伤。吴沅芷有些惋惜,好好的姑娘家这接二连三地手受伤可受了苦了,可仔细一想却有些奇怪,她狐疑地瞧了瞧对面的二人,忙问道:“你是说是有人要行刺太子,被沈小姐救了?”
她对沈知岚的遭遇的确唏嘘,可令她最在意的还是太子的安危,她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过了年就该行六聘之礼,这忽然听见太子遇刺一事,任谁都不能平静下来。
张虞见她立刻上钩,暗扬了扬嘴角,做出一番不解的神情:“是啊,当日在场的官员可多了,大家都看着呐,说是场上又个比武的贼热趁太子殿下一时不察,愣是将一柄缨枪踯了过去,沈姐姐见状立刻扑过去替太子殿下挡了这一下呢。”
吴沅芷见张虞讲得绘声绘色,心中更信了七八分,暗暗后怕,若是当时真的刺到了太子身上,她简直不敢想后果如何。
李绾绾见她不言,又假装不经意地感叹道:“沈姐姐当真是勇敢,自己也不会武功,竟这般直愣愣地就冲了过去。连我爹回家了还夸她是女中豪杰呢。”
吴沅芷终于觉出些不对劲来,是啊,沈知岚又不会武功,寻常人家的女子捡到这般情景,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冲上去?
张虞见火候差不多了,温言安慰道:“虽说是不会武功,可沈姐姐的性格你我还有不知的么?”
对了,沈知岚向来是蛮横不讲理的,若是她要做什么事儿,便是偷的抢的也都要办成。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吴沅芷沈知岚的为人脾性,她更加不信这种人会舍身救太子了。
张李二人见吴沅芷兴致缺缺也不再多留,柔声安慰了她几句便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