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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九年义务教育都教会了她什么

梦魇里是春日午后,阳光变得湿热、温润,把人困在里面挣脱不了。香甜的味道顺着发丝钻进他的鼻腔,那人带着软软的笑声,令人着迷的触感,以及怎么看也看不清的面庞,来到他身边,黏上他。

感官能接受到的一切信息,都真实得可怕,可怕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几许激昂的焦灼和挣扎过去,剩下了彻头彻尾的无力和空虚。

之后,那人的脸却突然清晰起来,好看的眉眼,高高的唇峰,脸上挂着坦荡又纯粹的笑,突然的凑近让他心跳狂乱,遵循本能想要把对方用力抱住。

“哐当!”

楼下巨大的摔砸声不合时宜地传来,唐意风霍然睁眼,惊坐而起,满身大汗。

缓了一会儿,他头疼地套上衣服直奔卫生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罗消正好从外面回来,开了门,光着上半身,T恤搭在肩膀上,下半身挂着一个大花裤衩,是昨天的衣服。十六岁还没满,但黑眼圈已经快要蔓延到下巴上了,身体还没长开,五官却很好看。

他一只手拎着豆浆油条,一只手伸在裤子里,抓痒?

抓完后,手掏出来搁鼻子底下闻了闻,可能味道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于是就着那味道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还滋着油的油条递给刚睁眼的唐意风:“表哥,楼下的油条,回来顺道买的,你起来正好,趁热吃。”

唐意风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嫌弃,但没直接表现出来。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六点差一刻。

“你吃,我出去跑步。”

罗消不再跟他客气,油条辗转到了自己的嘴里:“你出了小区大门往右手边走三百米,是我的初中向塘中学,咱操场刚修完,塑胶的,跑起来贼带劲了。”

唐意风在鞋架上选了一双跑鞋:“好。”

“记得带钥匙,我洗个澡,还要出门的。”

唐意风直起腰,装模作样地关心:“又去网吧?”

罗消嘿嘿一笑,眼里带着光:“中国移动赞助了一场对抗赛,怎么样,要不要来观战,我可是队长哟。”

“几点钟?”说得像是他真的会去一样,实际上不过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罗消把时间告诉他,也没期待他会去,毕竟他们俩之间那一来一回的虚情假意,就差写脑门上了,并翻译成八国语言告知对方了。

要不是爷爷奶奶走之前交代了又交代,罗消这会儿应该正在网吧睡回笼觉,而不是颠颠地回来给他买早餐,完了别个还不领情。

清晨的起州还延续着昨天晚上的某种凉爽,空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到唐意风下楼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刻,终止了。

对面楼三单元里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相框,A4纸那么大,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黑白的,乍一看很像遗照。

实际上——

“站住,”江浮从单元门里冲出来,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也不管力量的悬殊,张口就是质问,“你们拿我爷爷的遗照干什么?”

——还真是。

被抓胳膊的那人右肩上文着一只粉色的美羊羊。

“美羊羊”使劲一甩,江浮倒退两步撞在了单元铁门上,“咣当”一声,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妈说的,东西让我们随意搬。”“美羊羊”好心告知。

“问题是,我爷爷的遗照不值钱啊。”江浮揉了揉肩膀。

“美羊羊”仗着人高马大,把遗照往头顶上一举,让她够不着:“小姑娘,你们家有值钱的东西吗?”

这个还真没有。

“美羊羊”低下头,十分社会地来了一句:“但是,情义无价啊。小姑娘,要想拿回你爷爷,记得让你妈还钱。”

疼劲过了,江浮恢复淡定,好言相劝:“那女人已经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你讲讲道理,不管是她欠了钱也好,杀了人也罢,都轮不到这个家来为她善后。倒是你,抱着我爷爷的遗照满大街跑,就不怕他老人家晚上去找你?”

“美羊羊”后背一凉,拿着遗照的手微微有些颤。

江浮不动。

两秒钟之后,“美羊羊”嗤笑:“你少吓唬我,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再说,你见过几个讨债的讲道理?”

“不讲?”江浮跟他确认。

“美羊羊”十分倔强:“不讲。”

很奇怪的直觉,唐意风在心里替“美羊羊”默哀了一下。

“那好,”江浮抬起头,双手握成喇叭状,仰天大喊,“快来人啊,我爷爷就要被抢走啦!”

唐意风:“……”

江浮喊完那句话之后,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从两边楼道拥出来了十几个刚刚睡醒或者还在梦中的少年,拖把、擀面杖、扫帚、花瓶逮住什么拿什么地将两个讨债的围了一圈。

就连洗澡洗到一半的罗消都顶着满头的泡沫,飞奔下来给她增加人气了。

两个逼债的瞬间傻眼了,江浮双手环抱,抬了抬下巴,问:“还不?”

这话问完,十几个人又往两人身边凑了一下,圆圈直径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在变小。

“美羊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被威胁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把江浮爷爷的遗照还了回去。

原本完好无损的相框右上角被撞出了一条缝,前一秒还毫无表情的江浮,这一刻眼睛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不对劲起来。

就在唐意风认为她会指使那帮二货动手攻击那两个讨债的人的时候,江浮却一声不吭地转身钻进了单元门。

家嫆宿醉未醒,那两个讨债的人刚出门,她就又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好像那些人根本不是冲她来的一样。

江浮带着怒气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再次睡着了。

“起床。”

江浮朝床沿上使劲一踹,席梦思弹了一下。

家嫆睁开眼,哑着嗓:“干吗啊,我还没睡好!他们走了?”

“你有病吧!欠了钱为什么要留奶奶家的地址?”

家嫆反问:“我没固定的地方住,不留这里留哪里?”

“我说你究竟懂不懂‘离婚’的意思啊?你有没有地方住和奶奶有关系吗?”

家嫆嫌她吵,眉头皱着:“跟她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吗?我是你妈,我活着,你就不可能甩得掉我。”

——那你就去死好了。

这句话,在这两年里,她实在是有无数次想脱口而出,就像现在。

但她不能:“这次,又欠了多少?”

得忍,因为那的确是她妈。

抛开她们生物学上的关系不讲,她要是不忍,家嫆就会找她奶奶梁世安,耍赖也好,撒泼也罢,只要能弄到钱,脸对家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家嫆不要脸,但江浮要。

家嫆十分坦荡地回:“不多,你奶奶把赡养费给我,就差不多了。”

“你能不惦记赡养费吗?我奶奶每个月就一点退休工资,给你了,你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家嫆嘴一撇,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想得美!她有没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赡养费,那走的是法律程序,到哪儿都有理说。”

江浮不是第一天认识这样的家嫆,知道跟她理论不出什么结果,也就懒得再费口舌,承诺:“我会跟我奶奶说的,但她肯定没办法一次性给一年的,和之前两年一样一个月一给,可以?”

这话家嫆很受用:“给就行。”

“行,你就赶紧走。”

家嫆向江浮伸手:“身上还有钱没有,给我点,我下楼‘过个早’。”

江浮翻了个白眼,无语到想要原地爆炸,最后还是忍着把口袋里面额最大的一张纸币掏出来给了她。

家嫆刚转身,江浮就把她睡过的床单被套扯下扔到地上,不解气,还上脚踹了两下。

看着上面的脏鞋印,江浮又头疼了,啧,还得她自己洗!

唐意风跑完步回来,楼下早餐摊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要么是不用上班的老人,要么是放了暑假的学生。

江浮一个人坐在桌边,身旁的椅子上放着一堆也不知道是准备扔掉还是拿回家的床上用品,桌子上摆了吃的,她正低着头就着豆汁泡油条。

唐意风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心里就是慌。他低下头随手撩起T恤下摆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形状漂亮但又不夸张的腹肌正好落进江浮眼里。

“哇!”隔着好几张桌子,江浮眼睛一亮,直接夸赞,“表哥你身材不错嘛。”

前一秒还在想着要不要上去跟她打个招呼,下一秒唐意风直接买了一屉小笼包带走了。

江浮笑了笑没当回事,瓷白的碗里盛着乳黄色的豆汁,豆汁里映着头顶上淡青的天和细细交错的电线。她低头顺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抬头的时候发现额前有绺头发不小心沾上桌子上的豆汁。

她“啧”了一声,刚准备喊老板送点纸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纸。

递纸给她的人,手指很好看,指甲剪得很短,看起来很干净的样子。

“谢谢啊。”

对方没回,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江浮抬眼,对方正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眼睛清明干净,瞳孔颜色很淡。

江浮擦头发的动作突然变得有点慌张。

唐意风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嘴角:“你这里粘了东西。”

“哪里?”

唐意风耐着心,继续拿自己做示范:“这里。”

江浮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正确的地方,笨手笨脚的样子实在是和她一个小时之前的嚣张无法重合。

唐意风起身越过桌子,忽然靠近的脸,带着轻浅的呼吸和偏高的体温扑向江浮。

江浮猛地睁大了眼睛,木头似的定住了,他却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擦掉,然后重新坐下,手帕纸被他从袋子里扯出来了一张。

又扯了一张。

继续扯。

第四张。

纸巾满满当当地铺平了挨着他的那半张桌子,他这才不慌不忙地把提在手上的小笼包放下。

江浮:“……”

他咬了一口小笼包,可能不对味,放下没吃:“可以跟你问下起州中学在哪里吗?”

江浮还沉浸在那个让她有点慌乱的场面里没走出来,整个人显得很傻气:“哦,起州中学啊,很变态的,食堂吃饭靠抢,去得稍微晚一点连汤都喝不到。还有啊,中午午休不让上厕所,被抓了是要扣班上分的,哎,你说,厕所都不让上,是不是很反人类?你打听起州中学干什么?”

唐意风:“……”到底谁问谁?

昨天晚上唐扶生打来电话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开学前去起州中学拜访一下校长。

但他没说实话:“想提前去熟悉一下学校。”

“哦,你要去起州中学读书是吧?”她话锋一转,十分骄傲的语气,“知道《高考押题宝》出自哪里吗?”拍了拍胸口,“就是我们起州中学教研组的杰出成就。不跟你吹,你上网随便搜一下,就知道起中在全国高考模范学校中有多出名。对了,你读高几?”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并且东拉西扯的功夫相当了得。

“高二。”唐意风顺着她。

“哎,这么巧?正好我高一读烦了,也准备读高二。咱们小区读高二的还有长春,不过他在邻省读,姜茶跟我同校,温想在十八中。长东和我们许同志也在起中升高三了,罗消今年初三,毛尖高一……我跟你说,许同志的成绩是我们当中最好的,有不会或者不想写的作业,尽管拿去找他,他嘴上会拒绝,但身体诚实得很,你只要夸他聪明就行了,他就是那么虚伪。”

她一副完全收不住的架势:“还有啊,对面包纱厂的那个铁观音经常在起中附近活动,不干正经事,专门欺负你这种看起来好欺负的。”

唐意风:“?”我看起来好欺负?

江浮提醒他:“以后要是碰到了,你可一定要绕道走。当然了,如果我在你身边就不用啦,我罩着你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还有还有……”

唐意风:“……”

“所以,起州中学到底在哪儿?”不打断她,她估计能说到天荒地老。

江浮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自荐:“我带你去。”

不好的预感。

唐意风回家冲了个凉,下楼,江浮已经等在他们单元的门口。

她身上穿着和昨天同样款式的背心和短裤,只是换了个颜色,唐意风怀疑她是不是批发了一沓,每天换个色。

她蹲在花坛边沿,手中拿着游戏机,正全神贯注地玩游戏。

技术看起来超级烂。

他隔着不算近的距离,目光扫过去就能看到她错失了好几个通关的机会。

手指实在不灵活,小脑看起来也不发达的样子。

尽情投入时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唐意风甩了甩头,可爱个鬼可爱!

听到脚步声,江浮抬起眼皮,分了零点零一秒的神,就game over了。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鼻尖耸了耸,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和真实。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真情流露,很快她就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常态,把游戏机往身后自行车的车篓里一丢,拍了拍后座:“上来吧。”

唐意风走过去,看她做好了骑车的准备,疑惑:“你带我?”

江浮很自信:“有问题?”

你说没,那就没吧。

于是两分钟之后——

骑车的人捏住车刹,气喘吁吁:“你容我缓缓,我一定蹬得上去。”

是,这不超过10°的小坡,你可以的。

“你坐稳了啊。”

嗯,我和泰山是兄弟。

“我要发力了啊。”

你倒是发啊。

“嗯……呀……啊……”

唐意风:“……”

通往起中的书山大道两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远处的人工湖里有人正乘坐改版的乌篷船观光,电动马达在水中突突作响。

江浮站在自行车后轮伸出来的杠上,双手扶着唐意风的肩膀,时刻准备放飞自我。两人穿过菜市场的时候遇到熟人,她还顺了人家两把莲子,剥开之后,上面沾着晶莹的水珠。

她上身往前倾,然后脑袋凑到了唐意风脸跟前,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精准地找到他的嘴巴,然后往里面送了一颗。

微凉柔软的指尖带着水汽,在唐意风的嘴唇上不经意滑过,而她自己则毫无知觉并准备剥第二颗。

骑车的人却一恍神,握着车把的手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自行车在人行道上东扭西歪,处于即将失控的状态,并有撞向湖边护栏的趋势。

江浮“啊啊”几声,大叫了出来。

唐意风反应过来,快速捏住刹车,双腿点地,江浮却因为惯性狠狠地撞在他的背上,手中的莲子尽数洒了出去。

唐意风拧着眉毛扭头,江浮却恶人先告状:“你不是说你骑车的车龄很久了吗?”

唐意风:“……”怪我?

江浮指着洒了一地的莲子,十分可惜地说:“专门给你要的,你才吃了一颗呢!”

想发的火突然发不起来了,唐意风下意识地将嘴里的那颗莲子咬破,鲜甜的滋味瞬间充盈了口腔。

一路过来的燥热好像也被抚平了,他重新正了正车头:“坐好。不要站着。”

“你不是不让我抱你的腰吗?我怎么坐?”江浮无法理解他哪儿来那么多事,这儿不能挨,那儿不能碰,难道是娇花吗?

唐意风拿她没办法,妥协:“抱吧。”

“啊?”江浮理解了一下,然后笑得不怀好意,“你是说我可以抱你的腰?”

“可以……”

江浮跳上后座,毫不客气地环住他的腰,手闲不下来,十分好奇地在刚才看到有腹肌的地方捏了捏。

“吱!”

已经往前滑了几米的车轮再次被刹住。

唐意风扭过身,尽可能地维持风度:“你干吗?”

江浮抬头,很蒙:“啊?什么干吗?哦,不能摸?”

“……”

“他们几个都没有,我好奇嘛,好了好了,不让摸以后不摸了。摸一下又不会掉,小气劲。”后半句她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唐意风真的特别想知道九年义务教育都教会了她什么。

十分钟后抵达起州中学。

“我很快下来。”唐意风弯腰锁上车把钥匙递给她。

江浮觉得唐意风太有意思了,连锁个车都那么认真,接过钥匙笑了笑:“去吧,我等你。”

这个点的气温已经升上来了,唐意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扭头:“一起上去吗?”

江浮冲他摆了摆手,坏笑:“干吗?算了,校长又不是你家长,没有一起见的意义。”

大概是已经知道她有多不正经,唐意风也不跟她计较:“要是热的话,你可以先回去。”

“我会看着办的,去吧。”

虽然还没开学,但教职工和一些住在偏远郊县的学生已经提前来学校报到了。校园里除了江浮还能看到几个略微有些眼熟的面孔。

江浮没多想,从车篓里拿出游戏机,找了个阴凉地儿蹲着准备重新通关。

校长办公室在科技楼三楼,出了楼梯间,右手边的第二间。

门关着,唐意风抬手敲了敲。

“进。”声音沉洪有力,和唐扶生的有得一比。

唐意风推门进去,校长停下正在敲键盘的手,抬起头往门口看去,忽然有些发愣。

“扶……扶生?”

唐意风花了两秒钟来理解他的反应,然后非常有礼貌地叫了一声“张叔叔”。

张照临回过神,尴尬一笑,立马起身招呼他:“意风是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哈哈,跟你爸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啊,来来来,别站门口,快进来。”

唐意风朝他走过去:“我来起中,要给您添麻烦了。”

张照临冲他摆摆手,一把将他按在沙发上坐下:“我跟你爸,那是一个部队爬滚过来的,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爸还好吧?”

“挺好。”

“还是一年到头忙得不着家?”

“是。”

“我就知道他,他那个人啊,一腔热血全部献给了祖国。我退伍到现在,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结婚,一次是你妈妈……唉,算了不说了。我看了你以前的成绩,我们起中肯定比不上你在首都的高中,不过已经给你安排在最好的班级,你看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不用麻烦,张叔叔按照学校规定来就行。”

张照临哈哈一笑:“你啊,性格跟你爸可是一点都不一样。他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哈哈,喝点什么茶?”

说到厚脸皮,唐意风不自觉地想到了楼下的那位。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没说一声就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张照临打断:“你老是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等我一会儿,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你就跟我一起回家,让你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别麻烦阿姨了,下次吧,下次等您不忙的时候,我再去看您和阿姨。”

张照临没再勉强。

心里惦记着楼下的江浮,唐意风和张照临没聊多久就起身告别了。

下了科技楼,他几乎是朝车棚飞奔过去的,结果自行车连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临近中午,气温开始飙升,太阳在往中天偏移,教学楼西墙根儿上的车棚原本被阴凉遮盖着,现在几乎已经全部曝晒在太阳下。

不排除江浮把自行车挪到其他阴凉里等他的可能性。但唐意风往四周看了看,空旷的校园里,真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咬了咬唇开始了心理活动——

我和江浮熟吗?

不熟。

她有正面答应了要在这里等我吗?

没有。

那她可不可能已经走了?

可能。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打个车回家了?

可以。

他的思想斗争到此为止,简单粗暴地总结完后,扭身就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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