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谈话间，门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这令马恩心中一阵感慨——这姑娘不愧是知识分子，波丽娜是唯一一个知道进出房间要敲门的。自己手下那帮龙精虎猛的汉子向来都是一巴掌推开，维姬倒是不会这么粗鲁，因为她一般直接穿墙。
马恩把书藏好，若无其事地开口，“请进。”
……
波丽娜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搜集好材料后，波丽娜靠着马恩留给她的讯息一路找到他们的营地，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满地的尿液和粪便，偶尔还会有随意丢弃的酒瓶，流淌的劣质酒精充斥在营地里充当迎客用的香水——就像是她在银森镇里见到的那样。
叶尼塞士兵粗鲁的表现给她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因此她在刚碰见马恩的时候也习惯性的把他们当做野蛮人。
但貌似照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他们的表现似乎还没那么糟糕？环绕着营地的是一层长且坚固的木栅栏，每个角落都有人在巡逻，就她目力所及，根本就没有可以偷溜进去的可能。而且里面没有一丢丢的异味，很明显负责营地的指挥官知道居住环境的洁净程度直接与战斗力挂钩。
这还是叶尼塞人搭建的营地？
听马恩说他们还只是昨天才到的？
他们这是被波拿马皇帝的斩首战一耳光打醒了么？
妈耶，这是群什么怪物，单论组织纪律和职业操守都快赶上她们萨克森的正规军了。波丽娜作为一个学者，最明白以小见大的道理，处理内务能有这种高水平，打仗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这个马恩，怕不是某位大贵族的私生子？”
一想到自己大腿居然粗到没边儿，她走路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名骑士骑着马从营地里一路小跑出来。这是波丽娜今天第二次感到惊讶，这名骑士的面孔说明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叶尼塞人，他鼻子高突，像个直角，但总的来说他长得很符合故事里英俊的骑士形象，虽然不免粗犷了些。
但重点不是这个，就在骑士接送她这短短几分钟内，波丽娜对叶尼塞人的印象大为改观，这名叫肖恩的骑士称得上是绅士，谈吐之间让人觉得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中找到了烧着火炉的暖屋。
肖恩把波丽娜送到营地中央后就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波丽娜都还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尼玛那是什么！
圣银龙骑士甲？？？只有叶尼塞大公才有富余的财力为自己忠心耿耿的骑士配备如此精良的铠甲，波丽娜感觉自己快被那一身金闪闪的铠甲给晃晕了。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平复住情绪，不断告诉自己马恩不可能是叶尼塞大公的私生子——因为那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但心底还是有个声音不屈不挠地小声说，万一就是呢，万一就是呢！
她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应。
满怀期待地推开门，里面不出意外的……还真是一般。
马恩大概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你不是说还要在里面待上几天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波丽娜不甘心地又扫视了房屋好几秒，确认这里真的没有装逼于无形的贴墙金箔后，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
“材料已经搜集完了，足够我写出一篇内容充实的论文，毕业答辩结束后稍微改改就能直接投稿。”
波丽娜又接着零零碎碎地说了一大堆，但马恩都没能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第一句话上。
材料……
搜集完了……
完了……
她不会真把利维坦上面的零部件给拆下来了吧，以这姑娘的憨劲儿也不是没这可能。
幸好就在马恩内心万分纠结的时候，波丽娜掏出来的东西打消了他的顾虑。马恩心绪复杂地看向那个充满现代美学的不规则圆柱体。
波丽娜真把花洒当宝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样的小物件单凭维姬的能力还能糊弄过去，大不了算作定期检修嘛。
“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上面存留的魔力，可惜离开了遗迹中特定的条件，产生了太多的变量，它已经失效了。”波丽娜无不惋惜地摇摇头，“但它的工艺足以证明它的价值，我可以笃定它是早期希玛帝国的造物，书上记载那个时候的人爱好沐浴，为此还修建了奢华无比的大澡堂子，不出意外这东西就是里面的设施之一。”
马恩完全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花洒是用来干嘛的，虽然因为生长环境的差异造成了她对某一些方面有很微妙的偏差，但仅凭她自己的知识，波丽娜居然还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瞪大眼睛，“原来你知道这是沐浴用的？”
“不然用来干嘛！”波丽娜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难不成以为我会把这玩意儿当法杖带上战场？面对一大群磨刀霍霍的猛男时高喊咒语然后尴尬地屁事没有，最后慷慨就义？没能扮演出贵族老爷眼中愚昧的农民我可真是抱歉啊。”
这姑娘的吐槽战力居然如此恐怖如斯，一下子把马恩呛到憋不出一个字，假以时日，波丽娜恐怕也能成长为能与维姬抗衡的恐怖存在。
不过波丽娜的一席话也警醒了马恩，他一直戴着有色眼镜观察这些所谓的落后土著，认为他们处于蒙昧的状态，以上位者的姿态观察他们，孰不知真正蒙昧的反倒是自己。
就如肖恩所说，如果一直怀揣这样的心态，最后被一把摁回坟里的一定是他自己。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就愚昧么，如果把他们能运用魔法就等同于落后的话，那在他们眼中，拥有维姬和利维坦的自己又算什么？
科技与魔法说到底只是认知世界方式的不同，甚至从很多方面上来说，魔法还有许多科学远远达不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马恩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不自知地点点头，意识到他自身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
“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马恩忽然莫名其妙地被波丽娜摁住手，回过神来发现她的眼睛是那么炯炯有神。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如果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那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我们是同志了。
马恩无助地看向维姬，希望她能解释一下就在他走神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后者却站在一旁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地感慨马恩刚才是何等的豪迈。
“这货刚才声泪俱下地痛陈列举了某人的十条罪状，说得我这个不是人的东西都感同身受，恨不得一刀剁了那狗娘养的。”
马恩：“说人话。”
“往小了说，你这是天降杀青梅。”
维姬被马恩凶狠狠的目光吓退了一步，
“往大了说，你丫要和银森镇开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