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方小七想尽办法终与楚离取得联系,并在楚离的帮助下回到樊城。
由于前天遇刺的影响,这次方小七对防护之事开始真正在意起来,在回樊城的途中便动手画了一幅阵图,让楚离按照图上的阵法挑选信得过的人进行训练并承担以后自己的安全工作。
百里君陌除了一开始命令楚离封锁他还活着的消息之外,一路上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快要接近樊城的时候才派人过来把方小七叫去,说有话要对方小七说。
“什么?你要走,去哪里?”
方小七喷出一口茶,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会看上这么一坨不靠谱的主儿?如今盛京危机重重,等待她的明刀暗箭不知凡几,这家伙竟然还提出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明显是添乱哈,还不带重样的。
“给我一个理由?”
方小七压抑着情绪,两只眼睛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
“我留在京城能做什么?”百里君陌理直气壮,“你身后乖巧的孩子,还是方昭手下斗败的公鸡?”
方小七一滞:“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可知你的出走意味着什么?”
“君?我像个君吗?”
百里君陌冷笑,“从我坐上这个位置的那天开始,有哪件事情是我说了算?”
“可是……”方小七抱头,“你一走太后那儿我怎么交代,朝堂上怎么交代?你若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天下人交代?这不是儿戏,真的不是儿戏,求求你我的皇上大爷,清醒一点成么?”
说实话以盛京如今的形势,百里君陌离开未必是件坏事,最起码外面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可以更好的锻炼百里君陌的实战能力。但对方小七来说,那就一定是件坏事了,谁不知道盛京是一潭死水,多少魑魅魍魉在下面盘着呢,百里君陌堂堂一帝国执政者都不够看,更何况她一名不正言不顺的妖妃,还是只即将守寡的妖妃?
“那是你的事情!”百里君陌一摊手,表情极不负责。
方小七:“皇上讲点道理,可好?”
“你要听道理?”百里君陌挑眉,撸撸衣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好,那今天朕便跟你掰扯掰扯,什么是道理!”语毕略一沉思,问道:“你可知帝王之术,首要为何?”
方小七一脸茫然:“啥?”
百里君陌伸出一只手,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制衡!”
顿了顿,补充道:“阴阳平衡,则四时循序,生死有道;天地平衡,则万物灵长,生生不息;文武平衡,则攻守兼备,繁荣富强;法德平衡,则有理有节,正义昭彰。天地万物,家国天下,无不在平衡中得以太平。所以,朕若要真正掌握朝局的主动权,首先便要懂得如何制造平衡!”
一番话云里雾里,方小七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这跟皇上要离开有何关系?”
“关系大着了!”百里君陌表情严肃,一张巧嘴端的是巧言令色,“你也知道如今的王朝,文官以乌涯子为首抱团腐败,武将以方昭为首相互倾轧,一文一武之间争权夺利,明争暗斗,形势极为严峻。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平衡让皇家暂时赢得了喘息的机会,但这并不是我百里君陌就此坐在龙椅上高唱天下太平的理由,毕竟只要他们中任何一方掌握了形势,那么我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到时候,我拿什么来保护怀里的女人,脚下的土地?你说可是?”
不得不说,百里君陌真的长大了,也或许是百里君陌本来就不平常,只是一直以来的处境让他习惯了将油头粉面当做保护色,这一番话说出来,方小七虽然还是不明白这事儿跟他要离开有何本质关系,却一时也没了推辞的理由,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三个步骤,分解老乌鸦,蚕食方昭,权归朝廷!”百里君陌低沉的声音极富诱惑力,一面说着,取出一本手书扔给给方小七,“具体的方法步骤朕已写在里面,但实现它需要时间,也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小七,我希望你助我!”顿了顿,补充道,“你若愿意帮我撑过这段时间,那么我答应你,待有一日天下平,恩怨了,要放你走也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可以!”
方小七:“……好吧!”
当下伸手接过书,只见书的封面上用流畅的行书写了两个字:国策。翻开书本,里边密密麻麻写满治国之法,其中有宏观的大国方针制定,比如:如何实现德韶王朝上下齐声?
百里君陌将之总结成三点,第一步大胆启用民间子弟,创建禁卫八军,鲸吞蚕食大司空方昭的军中势力,最终替代方昭远军作战,凭借赫赫战功一举打破权贵垄断,收回兵权。第二步广开科举,招贤纳士,大量启用庶族子弟,削弱士族子弟势力,打破开朝以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子’的固有惯例。各个击破氏族的文化垄断,将乌崖子的势力连根拔除。第三步兴修水利,休养生息。开通拥堵的广济渠,沟通江汉,重修於堵的兴济渠,惠泽东南。轻徭薄赋,发展农业,兴建商社,振兴商业……
这是宏观国策,除此之外还同样涉及到微观的具体执行:比如,如何创建自己的军队?这里少不得要提到原先的皇族八卫,王朝旧制,皇族原本拥有禁卫八军,即龙骧、虎贲、战狼、鹰越、骁骑、武威、天枢、蛇卫,每支军队名字不同,军队职责也不同,此处不作赘述。
先帝在世时雄才大略,皇族八军的军权自然牢牢握在皇家手中,但先帝过世后禁卫八军先后参与夺权之战,损失殆尽。如今的禁卫八军乃百里君陌即位后仓促组建,且不说兵力素质参差不齐,人员龙蛇混杂,便是军中大权也早已旁落。譬如龙骧、虎贲、战狼为乌涯子禁脔,鹰越、骁骑、武威则被方昭牢牢把持,这在军中早已不是秘密。而余下天鹫、蛇卫两支军队,一属老王爷百里沧浪,一属京都世家田家,除天鹫还勉强算是与百里君陌有点渊源之外,其他都与百里君陌没有半毛钱关系。
故如何将禁卫八军在乌涯子和方昭的眼皮底下挪过来,重震八骑军当年雄风,也是如今的百里君陌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而百里君陌同样在《国策》中提出解决方式。
可以说,一本《国策》囊括了所有王朝的病灶和药方,读来逻辑分明条理清晰,让人完全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位十四岁少年的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