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红与黑
滑动门打开又关闭，发出极其微小的声音，但红依然听得很清楚，耳朵动了动，同时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谁会过来。
“前几日凯尔希医生完全没有告诉我你受伤了，直到今天我问起来她才说。所以很抱歉，你受伤这么久才来看你。”
这是……那个博士的声音。红想起来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博士，凯尔希医生似乎打算让她当他的护卫，但很可惜从那个神秘房间出来后他就陷入了昏迷，与此同时红还有其他任务需要出勤。所以严格来讲，他们俩毫无关系。
红低下头。
“买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完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给你带了一些。”
红抬起头，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被笼罩在黑衣或者说谜团之中的博士，流露出一种奇妙的感情：大概是好奇，不知道有没有一点感动。
“谢谢。”红的声音比较微弱，不过她的声音不属于那种冷冰冰的，相反是略带温柔。而她的性格实际上也是如此，她是想要和外面交流的，只是不善与人交流。
从凯尔希那里“抢”出来一些资料，博士才对红有一个比较清楚的了解——实际上也很少。只知道她曾经在一个叫“外婆”的存在手里经受过一些折磨，塑造出现在的她。
一直看到干员们光鲜亮丽一面的博士此刻才能停下来认真打量作为“败者”的红：她的小半个头部包括右眼在内都被绷带包扎住，整个右臂包括肩膀都被石膏包裹。这身打扮相当可怕——这种包装会让人怀疑被包扎者的前途和未来。
如果作为战争武器的红无法在这种地方发挥能力，她的意义又该如何体现？在一个需要举起武器的时代，死亡不比残疾更可怕。
在过来之前，博士已经向凯尔希求证过红的状况，但亲眼所见感觉还是完全不同。这种奇怪的爆裂性术法伤害让源石医疗技艺也无用武之地，凯尔希觉得这很可能是被来自史前文明的遗留物所伤。根据S·W·E·E·P另一位成员提供的消息，是被整合运动埋伏了，而将领疑似弑君者。
虽然第一时间博士脑子里想到的是一些不正经的想法，但很快严肃下来。真实的弑君者大概不是阿消可以迫害的类型。现在看到红的伤势，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气氛陷入沉默。博士的念头在脑海中千回百转。
“红。”
“博士？”红疑惑地看着博士。
“很抱歉……”
红眨眨眼睛，疑惑并未消失，不知道博士为何要为此抱歉。
博士只是在为一种美的消逝而感到抱歉。对美感的追求，对审美的满足，是人类的终极目的。通俗来讲，也就是你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和尊重需求全都被满足后闲的无聊时，你就会去追求美。当然，人类的历史中从来不乏伟大的人物，即使身居淤泥之中，也会仰望星空。
本来他不是一个圣母或者多愁善感的人，但作为“博士”久了，却养成了一些文青毛病，并渐渐领悟到：无限的远方，无限的人们，他们都与我有关。许多事情并非与我无关，只是我们无能为力。
对博士来说就是如此，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或者罗德岛足够强大，整合运动是绝对不敢伤红到这种程度的。如果自己能够更强大，完全可以统治世界，那就可以改变感染者的生存环境，消弭整合运动出现的可能。如果还能强大一些，可以直接解决源石和天灾，那么没有源石病，所有人都能正常生活，自然也不会导致现在的悲剧出现。
当然这只是理想，实际上如此强大之人从未出现过。
“红，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斟酌许久，博士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凯尔希的诊断结果，她自己并未告诉红。仿佛只要这样，就可能有奇迹出现。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红的耳朵动了动，她摇摇头：“凯尔希医生不告诉我，但我大概能知道。”
红的表现比博士想象中要好一些，以至于让博士有些好奇她是如何能如此平静面对一个可能无法承受的后果的。
“因为过了这么久，伤口已经不再愈合了。”红缓缓道，“大概……就没法愈合了吧。红的愈合能力是很强的。”
博士张张嘴，犹豫了片刻：“会有办法的。”他当然也没办法。
一刻钟前他还满怀希望，问了凯尔希晋升是否可以消除红身上的伤口，但得到一个很不幸的答案。晋升虽然非常神奇，目前的理论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但并不意味着它就无所不能。
“谢谢博士，愿意听红说话。”红面色如常点点头，“博士，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你有家人吗？”博士当然早就知道了答案。
“家人？红没有家人。红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博士是……需要家人吗？”
本来只是引出一个话题，但被反问后，博士反而愣住了。这真是……
博士并不是一个无牵无挂的穿越者，在穿越前他也很幸福，有爹有娘，有车有房。只是刚穿越时，觉得过这么一段不同寻常的生活很不错，但回想起来，那边的世界……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有啊，只是，很难见面了。”
既然自己可以穿越过来，那么理论上是不是也能回去？博士的心思活络起来，这么一下自我安慰又好了很多。回过神来，他觉得此时的红才是最需要安慰的。
“罗德岛就是我们的新家不是么？”博士伸出手握住红的左手，暖暖的很舒服，“亲情并不是被血缘锁定的感情，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成为家人。”
博士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漫画，里面的穿越者都不会孤独吗？幸亏是来到了泰拉世界，还有一群可以陪伴的伙伴。
“红……不知道。”红有些迟疑。
“我每天都可以抽时间来陪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会比较寂寞吧。”
“红是猎狼人，红不会寂寞。”
“你会的。”博士松开手，“好了，现在，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等我下班后再来看你。”
红目送博士离开后，眼帘微微下垂。
由于提前来到了卡兹戴尔附近，等候龙门的罗德岛就停驻于郊外。红的房间贴近外部，有一扇可以感受到外界气息的窗户。此时偏凉的夜风正沁过缝隙传来一丝丝凉意。
此处可以看见树林与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