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老厂区,生锈的设备,破碎的窗户,浓烟滚滚的天空,杂草丛生的空地,只有一个一整天都牢牢关上的生锈铁门隔绝着门外车水马龙的繁华。四周是两人高的红砖墙,其顶上插着玻璃碎片,外面的人根本不会好奇里面的模样,也没人觉得奇怪,这座老旧厂房里面从未有人出来过。
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崭新的学校,有一些新建的小区,这些崭新的世界却隔离在这片压抑的区域之外,因为距离遥远,所以从里面并不能看到围墙外面的景致,于是老厂房成为了真正的封闭孤岛。
锈迹斑斑的铁门只有夜间两点会打开,那时从厂区会开出一辆大卡车,然后铁门再次锁上,一切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厂区的结构繁琐复杂,尽收眼底的是带着灰尘的砖红色,漆黑的夜晚,只有路边昏暗的灯光,厂区好像没有一个人,却让人感到浓浓地恐惧,前面有个瘦弱的背影,引导着她爬上吱吱作响的铁楼梯,借助着满是锈红的水管,艰难地攀上厂房的横梁,那里充斥着浓烈地工业气息和大量的灰尘,几乎让人窒息,空旷的厂房,一丝动静也能激起巨大回响,所以每一步都必须屏息轻行,她不明白为何要走这里,只知道潜意识告诉她跟着走就行。
一丝光亮快要戳瞎她的眼睛,待适应这抹光亮,她看清了前方打碎的玻璃以及外面皎洁的月光,玻璃一侧吊着一根粗壮的麻绳,看来只能靠它了。
屋顶上,又出现了那个背影,他灵活地穿梭在铺满瓦片的屋顶上,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瓦片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只剩下岌岌可危地互相支撑,有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下方厂房里的巨大罐体。
追到屋顶边缘,那个背影已经在对面的罐体侧面攀住,中间是棵参天大树,但她根本不知道从何下脚,微风似乎拂过她的脊背,她感到身体是轻盈的,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了,她不能再等了,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悬浮在空中,缓慢地下降,她不禁用力一蹬脚,身体又慢慢上浮,或许她可以飞?
掌握了方法,她开始笨拙地飞行,又追到了那个背影,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两座红砖房中间有一道漆黑的分割线,他的背影隐藏在了其中,她缓缓落回地面走进黑暗,适应了黑暗地她看见了那个身影,辨不清方向的她只得又跟着他走,她不清楚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弯,再次见到月光映照的路面时,明月已经升至正当空,路灯形同虚设,早已结灰破碎了,凹凸不平的地面,树影婆娑,路灯的背后是一面墙,墙上有个公示牌,上面贴着许多文件一般的东西,纸质蜡黄,充斥着浓浓的年代感,一旁的电线杆子承载了乱如麻的黑色电线,延伸到远方那堵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的一旁有一座小房子,目光投射过去的一瞬间,灯亮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出现在眼前,屋子里的钟指向两点差五分,蹲在前面的身影,好像瑟缩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沿着墙角迅速走到大门正对的拐角。
那辆附着着黄泥灰尘的卡车开过来了,不知为何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谈谈的月光撒在沾满灰尘的梧桐树上,地下是婆娑的树影和不开车灯的黄色卡车,微风不吹了,蛐蛐儿也不叫了,卡车的轰鸣盖过了一切风吹草动。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这么做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也不清楚这一切为何发生,将来会怎样,她只知道冥冥中有声音告诉她必须出声了。
前面的影子不知为何好像就自然地信任着倾诉出一切,“我已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人关怀,没有思想,没有知识,看不到未来,不存在希望,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生,为了死去,活,又为了什么?
在这里,我不如牲畜,不配拥有喜怒哀乐,不知善恶冷暖,我不愿成为一具冰冷的机器,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终其一生。
无论如何,这次我要放手一搏,无论结局。”
话音未落,纵身一跃,那抹身影便沉溺在黄色卡车漆黑的后车兜里。
“醒醒,醒醒!”车子停靠在路边,禹炀紧张地看着她,她睡眼惺忪,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她是谁,在干嘛。
“嗯,学长。”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他刚堵在路上,就听见她很清晰的梦话,字字分明,语气关切,仿佛清醒着对面前的人说话。
“嗯…”她还没完全醒过来,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呼啸着晚风。天有些黑了,道路华灯初上,路上堵的厉害,车龙一寸一寸地往前挪,他们停靠在路边难得插进去。
舟岑醒了,感官还有些迷糊,这条路从没走过,她也并不认识这周围的建筑,但冥冥中有一丝丝莫名的熟悉感。
她环顾着四周暖黄色路灯下陌生又带有奇怪的熟悉感的一切,宽阔的双向四车道,他们行走的这一侧堵的水泄不通,另一侧却快速通行着寥寥无几的汽车。
他们的同侧是繁华的高楼,一个个崭新的小区对面却黑暗无光,显得荒凉至极,红色的砖墙围着黑咕隆咚的区域,一丝月光照进黑暗,勾勒出模糊的剪影。
舟岑皱起了眉头,那种熟悉感越来越浓,勾起了她深深地疑惑,她打开手机地图,地图显示他们正处于东市区,而她在A市生活了快20年了,从未来过这边,那么到底是哪里在唤醒着她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们的这一列车龙开始动了,往前开过100米左右,另一侧红砖墙的远方有一处凹陷,她觉得她要接近真相了。她趴在车窗上,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处凹陷。
车子又往前走了,她的目光也越来越能够看清那块凹陷了,终于,它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反复地看了几遍那道铁门,一种窒息的不可思议涌入她的心头。
“学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她还是盯着那道铁门,余光看到的是类似于老旧厂房的剪影,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心脏也不停地乱跳。
“嗯,可以。”
“我们能不能去那里看看。”她伸出左手指着荒凉的对侧。
“好。”他虽不解,但也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女孩,做事之前肯定是考虑过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愿意陪着她,保护着她。
她还陷在巨大震惊中,她回想过所有的记忆,她不曾来过这里,刚刚的梦境和现在眼前的一切,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一起了。
他掉过头,将车子停靠在红砖围墙下,这个昏暗的街道位于主路的一侧分支,坑洼的路面讲述着曾经繁华的历史,一整条小道一丝光亮也没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意识,她的双眸恢复了焦距,“学长…”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有些纠结,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有些太大胆,又太不可理喻。
“能叫我学长了吗,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感觉挺生分的…算了,慢慢来吧,你说。”
“嗯,我想说你相信有人能预见未来吗?”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些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刚刚在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是这个红砖墙里面,我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她想要看一眼里面是什么样的,虽然这一切都预示着这样做非常的危险!!
“你说,你通过梦看到了这个黑漆漆的厂区内部?”
“对,梦里还有个看不清的身影,梦里清晰的记得我跟着他逃到那个唯一的大门口,还跟他说话了,你叫醒我的前一秒,他刚刚跳上他们厂区一辆黄色卡车,对了,他说他是那孩子的思识。”
“冥思者!”
“呃?”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表达了她的疑惑。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常常被人遗忘,于是便躲在屋子里看书。”
“嗯,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找到一本古籍,讲述思者源起和他们超能力的,书上说,每个人都有超能力,所谓的普通人,要么是超能力不曾被发觉,要么发掘出来是没有实际作用的超能力,还有一种是没有遇见除思者的冥思者,这种冥思者千年出一位,除思者也是。
除思者的出现可以唤醒冥思者,而冥思者的出现可以帮助除思者掌控他的超能力。
除思者若一生遇不到冥思者,便会被全世界遗忘,冥思者遇不到除思者,一生碌碌无为,平庸普通,而能力也相应隐匿一世。
记载中只有两次除思者和冥思者的世纪相遇,如果我是除思者而你是冥思者,那么这便是历史上第三次,这或许真的是缘分吧。”他想到他们俩的命运羁绊,心里便裹上了糖皮,浇筑了蜜。
“所以,我是那个稀奇的冥思者?”
“我觉得可能是的,不妨今天就验证一下。”
“那么冥思者的能力是怎样的。”
“冥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