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舟岑跟父母说高中同学要聚一下,要玩通宵,便从家里出来,跟禹炀汇合。
“岑岑,这里。”禹炀朝她挥了挥手,她看到安旭也在,他开着另一辆车,一台越野,不清楚禹炀怎么安排的,只是边想边走过去。
“先上车,我跟你讲讲。”禹炀为她拉开副驾的门,待她上了车,轻轻为她关上门。
“安旭车上是不是还有人接应我们?”舟岑问道。
“嗯,有四个,都是我们家以前留下来的孤儿超思者。
等会儿,时间一到,我就会带着做好了的假人偶去接土包子,这本书给你,是讲述冥思者的能力激发的,其他文献暂时还没找到,我觉得可能冥思者只需要一个触发点,就能自己领悟能力了吧。
需要你通过梦境,向门口的守卫和司机都注入一段记忆,这段记忆能让他们认定自己亲眼看见土包子跳进车斗里的绞肉机。”
“人偶?你应该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才对,人偶的话不是很保险,一旦被发现,可能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冥思者,万一昨天只是巧合怎么办,你做事这么严谨,在我看来,你有备选方案才是正常的,甚至可能有两个以上的备选方案。”她理性地分析着这次正常应该有的可能性。
“嗯,我有planeB和planeC,怕有万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舟岑,按照书上所说,女生很讨厌不被信任,情侣之间这往往就是吵架冷战的导火索,所以他怕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让她生气了。
“你别担心,我能理解,我见过有的女孩子在男生面前就很矫情,有的时候男生做了一些其他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有些女孩就能扯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甚至联想到信不信任的问题。
不过别担心,我们今天要保证万无一失地救出小包子,并且不能打草惊蛇,你的方案做的严谨,至少在我带团队的时候会比较欣赏这种人。”她的话语中还是带着疏离,话语中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最普通的朋友,一个跟她的队员一样的合作者。
【你这么理性地对我,好心塞啊,真不想你对我这么疏离,你要是能对我耍耍小性子该多好,只对我一个人耍的小脾气,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并且,感觉可能会有很大的机会能得到现在的你的青睐。】
禹炀深深地看了舟岑一眼,低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好歹现在也算是朋友了,自己不能操之过急,给足她考虑的时间,这份感情才更显珍贵。“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们把车先开到厂区后面的植物园,到那里你可以静静的看书,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跟安旭一起去看看地形。”
“行。”她拉起安全带,把书合起来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防止自己现在睡了,等会儿如果需要进入梦境却进不去,那就麻烦了。
“到了。”禹炀下车,竖起隔音屏障,安旭和车上的四个男生也下了车,跟着禹炀离开停车的地方。
车上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窗户,开着一拳的缝隙,防止舟岑在车里面窒息,舟岑一个人坐在车里,听着山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温柔的双手,抚平心中的不安,静下心来,舟岑打开膝上的古籍,目录上看得出这本书并不是专门记录冥思者的,密密麻麻的目录记录了很多的超思者,而排在第一个的便是冥思者,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有着那样厉害的身份的思者,记录却只有一页。
舟岑怀着浓浓的好奇,打开那一页,纸上记着一句话:“合眼冥思,由下而上,由里而外,作圆,由小而大。”这句话简单的可怕,甚至像是一句玩笑话,像是芝麻开门的口诀,照着做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舟岑还是打算试一试,既然他敢写的这么简单,就说明真的只有冥思者可以打开这扇神秘的大门。
她闭上眼,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鼻尖是清新的花草味儿,眼珠慢慢的由下到上顺时针画圆,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个由小到大的同心圆,颜色越来越浅直到完全变成一道亮眼的白光。
眼前出现一片空白,【我果然不可能是冥思者呢,哪有那么厉害。】却发现好像自己可以动,眨了眨眼发现眼前应该是一个天花板,她试着动了动,发觉自己不仅可以动,而且身体极其的轻盈,思绪也很清晰,她坐起来,发觉自己刚刚躺在一个纯白色的床上,摸了摸,凉凉的软软的,好像一朵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四处都是白色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房屋都没有窗户。
这里只有白天黑夜,没有晴雨没有阴霾,白天就是纯粹的白天,天是有层次的淡蓝色,光是柔和的暖白色,地面是灰白色,墙面是荧光白,这个世界里风是微弱的,掀不起大浪,吹不起尘土。
所有的建筑有门无窗,只是在墙上开个大口子,让光线进入屋内,小盆装的绿植是这个白色世界的色彩装扮,原木色的家具,古朴纯粹。
这里的生活简单规律,光照进屋内,就该起床了,黑夜降临便停下手中的工作,或是休憩,或是点起篝火娱乐,工作是无声的,娱乐是无声的,微笑是这里沟通的语言。
舟岑所在的房屋在所有房屋之上,类似于一座山的山顶,悬浮在山腰之上,她的房屋没有去到下层的路,单独地悬于空中。她暂时不着急环顾四周,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来。
“别着急,这里的时间跟三维世界的时间不一样,这里的时间你可以自己掌控,比如外面一年里面一秒,或者外面一秒,里面一年也行,你是这个世纪三维地球的冥思者吧,我是四维的,其实也是你,只不过我是意识形态的,懒得出现在你面前,就只把声音给你送过来了,我们冥思者吧,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不过也没什么难的。
多看书,写书的人都是一些你以后会接触到的优秀的超思者,高维的意识闲极无聊,把自己见到的故事传到三维的作者脑子里,然后写出来给三维的人类看。
多思考,本来你就是三维里可以直接把意识转化成能力的人,多思考思考就能悟出你的能力和你的责任了。
好累啊,讲这么多话,我要去休眠了,拜拜。”像是例行巡查,顺便吩咐几句,那段声音来无影去无踪,随性得让人捉摸不透。
舟岑没想在这里呆多久,只是脑海中想着应该要把外面的时间直接调到半夜1:50,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儿表,表上的时间已经定格在了夜里1:50,她想,她的能力应该就是在这里心想事成地影响着外界某些人的记忆吧。
意识一动,她的身体轻盈地飘了起来,眼前出现两个黑紫色的光团。【天,作恶多端呐,这两个人的意识都是这个颜色了,再过两年就只剩污色了。】像是本来就存在意识中的认知,她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判断。
打开两人1:50的一束白色记忆,舟岑把刚做好的小包子跳进车斗的片段放了进去,两手一捏便天衣无缝地注入了。
舟岑回到醒过来的床上,躺下去合上眼,想到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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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厂区的停车场里,司机正打算打开车门,就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阴暗中冲了出来,灵活的一翻便稳稳地跳进了车斗里,车斗里瞬间发出了轰隆隆的搅拌声,司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驾驶座。
门口的守卫,从专门的小屋走出来为车斗做最后的伪装,抬眼看去,月光下不顾一切的身影,让他愣了愣,旋即操作装置,让卡车的车斗上方呈现出一种装载大量泡沫塑料的假象,然后打开门,半夜两点,卡车准时离开了厂区,厚重的大门再一次合起。
“喂,是陈女士吗?”
“嗯。”电话里传出没有感情的声音。
“请告诉先生,土包子死了,自己跳进了车斗,这辆车会在明晚十一点到达中转站,司机会在那里多停留半小时。”
“嗯。”嘟————
整通电话,极其神秘,守卫陈述事实,而电话那头只是单纯的记录下来,一丝别的信息都不曾透露。
“喂,小钱,中转站多停留半小时,备份。”
“收到。”
厂区的守门房又恢复了平静,守卫关上门房的小门,也关上了灯,站在窗户前,看着如水的月光,慢慢隐匿于黑暗。
厂区的路灯下蛐蛐儿偶尔吱咋两声,昏黄的灯光不时闪几下,电压不稳定,人心也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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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定计划,土包子溜到昨天被截获的屋顶,就停下了脚步,停下的一瞬间禹炀的结界罩住了他,禹炀把手上的人偶交给土包子,双手托住他的腋下,便飞到了车斗上空,车斗里还是布满寒意,可今天的土包子已经不怕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禹炀和舟岑就成了他心中坚信的信念,甚至成为了他的信仰,只一天的时间,这抹信念便烙印在他的心中,无条件的相信着。
掐准了时间,人偶便进入了车斗,巨大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禹炀将土包子带离厂区,回到了车旁,禹炀将土包子交给安旭便上了车。
他拿出清洁过的毛巾,慢条斯理的把手擦干净,脱了外套才转头看着合眼小憩的舟岑,却正好撞进了那一汪清泉中。
“没差了。”
“真好。”禹炀松了一口气,他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而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好像本就该如此。
“我们下一站去酒店可以吗?需要安顿土包子,在酒店的房间是分开的,单人单住。”【我不想你继续在车里委屈一夜。】
“好。我想给小包子取个好听的名字,今天是他人生的转折,从下一秒开始他就要开启新的人生了,有一个好的名字来纪念他的涅槃重生。”女孩子的母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好像把土包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那样去疼爱。
看着浑身洒满母性光辉的舟岑,禹炀又开始浮想联翩,他对她是渴望的,未来也是想要她的参与的。他对她的绅士,是教养,是尊重,更是珍重,但是喜欢,是忍不住心中躁动的小火苗的。
一行人行驶到预订的酒店时,已经半夜2:30了,土包子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抱着,他睡得很沉,身上盖着毛毯子,眼睛微微泛肿,一只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显得极其没有安全感。
舟岑和禹炀跟在他们后面,从酒店的特别通道进入电梯,上升至酒店高层,电梯停止了,电梯门打开便是一个精致的玄关,打开房门,是一个安排贴心的团队房,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厅,沙发后的木制屏风隔出了一个圆形的会议室,环形的沙发和环形的桌子,整个设计简约独特,沙发后面是不同朝向的六扇小门,作为团队队员的居室。
“先休息吧,大家今晚辛苦了。”安旭看了眼禹炀然后发话,看上去一行人都很是遵从安旭的命令,他的气质很有一种团队中队长助理的感觉,轻声回话后,众人便各自离场。
禹炀还是和舟岑待在结界里,除了安旭可以看见他们,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两人的存在,而他们也没有影响到这一行人。
“岑岑,早点休息!”说完便取消了结界,将她送入其中一扇门。
进门以后,舟岑发现屋子有窗户也有独立的卫浴,非常的精致,也非常的方便,拉上窗帘,便进浴室冲洗了一下。
洗漱干净,舟岑躺在床上,开始反思着自己这两天的行为,夜晚的她总是思维很清晰,习惯性的去自省。
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胆大妄为。过去的二十年,她都是听话的乖乖女,生活规律简单。可是现在的她,连续两天夜不归宿,欺骗父母,还跟一个男人独处一室,甚至还搂搂抱抱的,自己的请求和情绪,禹炀都为自己考虑着,他明明说过喜欢自己,自己不仅没有任何回应,还仗着他的喜欢,一再请求他帮自己完成那些想法,自己的行为是否已经可以定性为恃宠而骄的渣女了。
他为她委曲求全,小心翼翼,而她却一再和他保持着距离,吊着他,却接受着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喜欢和上心,自己没有抗拒过他,甚至通俗点描述,自己馋他的脸,馋他的温柔,馋他的专一,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
顿时,她感觉自己很糟糕,想着,要不过了今晚,安顿好土包子,就跟禹炀保持距离,退回原来的关系,希望不要做自己所不齿的行为。
脑海中有闪过几个记忆的片段,片段中都是自己没有分寸的行为,惹来了别人的拒绝和批评,然后自己独自难堪到变形。
成长或许就是这样的吧,在一次次的试验中懂得了与人交往的分寸,然后从心脏到身体周围长出了不同厚度的围墙,把自己关在里面,把心牢牢锁在中心,然后把别人隔在外面,礼貌又疏离,避免了拒绝,也避免了被拒绝的尴尬和无助。
围墙建好了,便拒绝所有人的入侵,哪怕他怀着满腔的善意和真诚,这颗心也会铁面无私的竖起围墙,坚定的拒绝他的进入。
钱钟书的《围城》里有这么一句话:“婚姻是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
我也是一座城,一座用成长修筑起来的坚固城池,它走过风雨,走过烈日,然后更加的坚不可摧。而我的心便是围城中的人,渴望着城外的世界,却也畏惧着打破城墙面对这个世界。禹炀便是那城外的人,他敲着门,把自己的心真诚的放在猫眼前,想让我看到,然后开门让他进来。可是现在好像还不行,我看得到他的心,却看不到我自己的心,围城里漆黑可怖,我的心紧紧贴着四壁,动也不敢动,照不进阳光,也看不清它的样子。
或许它在求助,或许它安于现状,或许它已经死了。打开门意味着接受禹炀,也接受阳光,这颗心长成什么样,我早已忘了,它在想什么,我又怎会知晓。
于是,逃避成为了我的策略,一个人的潇洒,成了我抗拒的借口。
我还真是个没出息的怪人,我根本配不上他,不管我是不是冥思者,身份而已,能力而已,而这心灵可能确实配不上他。
渐渐的,舟岑陷入了沉睡,睡梦中,她又来到了那个云端的屋舍,她并没有停留很久,一股特别的意识邀请她迅速转场,她没有抗拒那股力量,只是静静地跟着他,放空自己,像一只风筝,风可以左右她的方向,风筝线牵引着她的归宿,而她只不过是一块儿没有人在意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