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定阳山林中，一别往日冷清，时闻雄壮的军号声，响彻云霄的搏击声，好一派沙场秋点兵的雄伟景象。这里已成名副其实的练兵场。战士们清晨练刀，白天练枪、投弹，晚上再练刀。林中时刻可以听闻兵器的碰撞声。
胜男除了给战士们传授杨氏刀法，自己也苦练枪法。上月从白云山回到家里，胜男就考虑如何将枪法练到一个很高的水准。在家中的那几日，胜男借来狼娃的猎枪，练习手势、眼势。狼娃认为，要打中很远的目标，必须先练远视能力，按照他祖辈的土办法，在百米以外用细线吊一个铜钱，每天盯着看几小时，当初看到的铜钱就是一个小点，随着时间推移，铜钱会越来越大，眼睛的远视能力也越来越强。如果双眼盯着铜钱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如拳头、碗、瓢盆大时，眼睛的远视能力就很强了。狼娃说，他在百米之外看到的铜钱，盯上几秒后，突然增大，最后大如面盆，所以，只要枪好，打中铜钱实为轻而易举的事情。胜男十分刻苦，除了盯铜钱，还经常刻意盯远方的树叶、草秆、小花、小鸟……一盯就是两小时，眼睛也不眨一下。她发现，练过远视技能后的双眼，看到的物体更加清晰，物像在大脑中的反应更完美。
林中练枪，十分方便。胜男经常端着碧春的狙击步通过瞄准镜中看六百米、七百米、八百米甚至一千米以外的物体。在碧春的教导下，胜男很快懂得了一个狙击手的要领，必须熟练掌握武器性能和构造，准确计算风速对子弹飞行轨迹的影响，目测猎物的距离，合理潜伏和撤出，选择战术机动路线，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钢铁般的意志，冷静、自信等等。
有一次，胜男拿起缴获的三八大盖，瞄准一百米外的靶子，居然打偏了，她咬着下巴“哼”了一声。碧春看到，走上前告诉她，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切忌心浮气躁，身子不抖、气运平和、人枪合一。她又开了一枪，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打到十环最中心的点。碧春会心一笑，竖起大拇指，“老三，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如此短的时间，能把手、眼、心练到如此高的水准，实在难得。在我看来，你有狙击手的潜质，只要勤加练习，当你手中的枪变成心中的枪时，做到随心所欲，你就成了一名狙击手，甚至是很出色的狙击手。”
突然，林中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不屑一顾，冷笑道：“哈哈哈，这么近打一个不动的目标，我闭着眼睛也能打中。”那个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年纪，中等个子，十分敦实，眼睛锋利，右手提着一杆猎枪，背着小斗篷。
狼娃见状，立即跑过去，用责备的口气说：“三哥，礼貌点，这是我师姐，杨总指挥。”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狼断山西面耀州县的猎户，名叫闫三。狼娃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枪法好，能不能露一手？”胜男并没有责备他的无礼，反而微笑着看着对方。
闫三一听杨总指挥几个字，莫非是万人敬仰的女英雄杨胜男，立即收起刚才目中无人的姿态，恭恭敬敬地问道：“您是不是女英雄杨胜男姑娘？我叫闫三，听说定阳山打小鬼子，就赶了过来，看能不能像打野猪一样撂倒几个小鬼子，弄几支好枪。”
“我叫杨胜男，利康人，和你仅一山之隔。如果真想留下来打鬼子，我们非常欢迎你。我手里这支缴获的三八大盖，精准度很高，枪里面还有四发子弹，打给我们看看。”胜男把枪递了过去。
闫三把自己的猎枪搁在一棵树上，立即抱拳施礼，“谢谢杨姑娘，我先试一下枪好不好使。”他接过枪，瞪大眼睛看了看，轻轻地抚摸了几次，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子弹上膛，几乎没有瞄，端着就是一枪，子弹飞进了靶心。
众人看在眼里，瞠目结舌，不用瞄就打中一百米之外的目标，实属罕见。胜男拍手称赞，碧春只是微笑着。
闫三开过第一枪，已知枪的性能远远高过自己那支破猎枪，欣喜若狂，又轻轻抚摸了几遍，说：“杨姑娘，烦麻你叫人将靶子移动到一百八十丈的距离，我打中之后，枪从此归我，行不行？”
“一百八十丈？六百米？你可要想清楚啦。”碧春看着闫三，十分惊讶地说。
“你是说一百八十丈就是六百米？我想清楚啦。”闫三信心十足地说。
邢团长、郑团长、三位营长等走了过来，旁边有几个士兵立即向他们反映情况。邢团长的眼珠几乎要跳了出来，根本不想信不用瞄准镜能击中六百米远的目标，开玩笑吧。
那位国军士兵跑了好一阵子，才将靶子移到六百米，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旗，然后隐蔽起来。
闫三看了看地面的狗尾巴草平稳地站着，没有风，斑驳的树影投落到地面，一切尽显平和。他慢慢举起枪，轻轻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飞出。胜男、碧春、邢团长、郑团长在望远镜中清清楚楚看到靶子微动了一下。
那位士兵立即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拿着靶子跑到胜男面前。众人看到靶子，在九环的边缘多了一个弹孔。邢团长不断唏嘘，一个劲地说：“太神了，又多了一个鬼子的克星。”
闫三看了看靶子，摇着头说：“打得不好，没有打到中心点，还你的枪吧。”
如此厉害的射击，对方却不满意，可见闫三的枪法之高。胜男暗自欢心，又多了一个杀鬼子的好帮手，立刻微笑道：“很好啦，这只枪归你吧。不过，我有个要求，这枪是用来打鬼子的，不是打猎的。”说完，双手轻轻推回对方递过来的枪。
闫三满心欢喜，立即应道：“我专程来打鬼子，能得到杨姑娘的赏识和收留，我求之不得。”
“狼娃师弟，你过来一下。”胜男喊道。狼娃跑了过来，礼貌地问道：“师姐找我？”胜男看了看狼娃，又看了看闫三，然后说：“师弟，你多给闫三兄弟讲讲部队的纪律，除了练枪，还要练刀。”“好的，师姐，我一定照办。”狼娃诚恳地回道。
胜男看狼娃带着闫三走开了，对着碧春问道：“这个新来的猎户枪法如何？能成为大姐一样出色的狙击手么？”
“老三，我们边走边聊。”碧春伸出右手拉着胜男的左手，慎重地说，“有些东西很难改变，比如人的个性，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我看来，闫三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神枪手，但不是狙击手。从他试枪、拿枪等等，我仔细看过，处处流露出一种浮躁、不安稳的因素在里面，这是狙击手的大忌。如果他能磨练自己，戒掉一些坏毛病，努力提高心理素质，或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不错，他的远视能力在我们这支队伍中无人能及，那只是狙击手的一个方面啊！”
“我们多多帮他，尽快剔除坏毛病。”胜男说。
“‘尽人事以听天命’，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闫三和狼娃一样，从小打猎，练就了很好的远视技能和对目标的感知技能，能在很短的时间感知到微小的目标并一击击中，这与他们长期打猎分不开，并不奇怪。但从两人拿枪、射枪可以甄别，狼娃的心理素质比闫三要好很多。所以，狼娃可以成为一名狙击手，闫三需要自我调节。好啦，我说说你吧——我家老三。我认为你的心理素质非常好，虽然你目前的枪法一般，只因用枪太少，可你禀赋奇高，又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定能把枪法练到一个很高的境界。接下来，我会多多给你讲解狙击手的要领，如何发现敌人、如何制造伪装等等。”
“老大、老三，聊什么？”紫涵跑了过来。
“我们在聊你的心上人啊。快告诉我，他长得咋样？”碧春笑道。
“大姐，几年不见，变得油嘴滑舌了。”紫涵脸颊泛起轻微的红晕，羞涩地说，“当前一门心思打鬼子，哪会想到儿女之事。”三姐妹走到静僻处一棵大下背对背围坐下来。
“二姐，你三五年去北平念书后，一直没有回家，怎么回事？”胜男抚弄着身旁半枯的野草。
“去了北平之后，我眼界开阔了不少，也亲眼目睹日本人在中国为所欲为的恶劣行径。偌大一个中国，让日本人糟蹋、蹂躏。所以，为了自己的国家，我在三七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十月离开母校参加了八路军。我是利康县人，上级特此派我回老家打日本鬼子。真想不到，我日思夜想与家人团聚，见到你们之时，不是在一个安宁的家乡，而是家乡的战场。我们以后一定要携手并肩，狠狠打击日本侵略者。”说着，她左右瞧了瞧碧春和胜男，叹气道：“我现在后悔当初没有跟爹爹学习‘杨氏三诀’，不然，我也像你俩一样，手提战刀，傲视敌群，搏杀出我们女儿的豪情与痛快！”
“紫涵，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想你在战场上有任何闪失，所以，你现在跟着老三练习刀法。老三学会了多门武功，除了我们家祖传的‘杨氏刀法’，她还会‘八卦刀’、‘少林拳’、‘地滚刀’，她甚至还在钻研武士刀法。以老三现在的实力，可说难遇敌手。即便学点皮毛，在一般的小鬼子面前，也能保自身周全。”碧春说着，左手搭在紫涵的肩上，两姐妹同时感觉一股特有的温暖涌遍全身。
“大姐说得对，二姐必须跟我学刀。我们三姐妹不但要勇敢杀敌，还要活到把小鬼子赶出中国的那一天。”胜男握着拳头猛砸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