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么?
一滴冷汗顺着男孩的额头,悄然落下。
明明有的,为什么……
他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压低身姿,屏着呼吸,好像下一秒就会凶猛地扑出去,撕碎猎物——事实上,这只是男孩面临危险时方便逃避的预备式。
女孩十分乖巧地蹲在他后边,一直注视着里克的手势。
距离约六十公尺……八足步行……一只,笨重,迟缓——喂,骗人呢吧?
从里克的手势传递的信息判断,敌人的身高至少有八公尺!
动作迟缓,也就是说,它在寻找着什么……
休比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心跟掉进冰窟窿里了似的——
她连为里克牺牲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
不管是谁去当那个诱饵,六十公尺的距离,敌人不到三秒就能抵达吧,也许另一人还没来得及跑多远就会一样被发现,然后,连死也不在一起。
已不用再看里克的手势,光是凭借地面明显的震动就可以感受到,有两个大家伙,一前一左。
应该是巨怪吧,妖魔种里的低级存在。
毕竟在这种场合还随意走动,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猎物】,拥有可怕的力量和半吊子野性的存在。
“呼——呼~哧——”
敌人粗重的呼吸声听的渐是清晰,好死不死的,偏偏朝两个小孩藏身这边走来。
随后,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四周。
“哇哇哇——”
位于前方的妖魔种也发出一串类似小孩哭诉的吼叫回应同伴的呼唤,八条大长腿划的飞快,在上坡上一跃而起,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巨大的身躯腾在半空,又因引力作用重重的砸在山丘下方的钢铁堆上。
“吱嘎——”战舰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噢噢噢噢!!!”
位于两人左上方的敌人兴奋地叫了两声,带起大片尘土,摩挲着尖牙,从泥土中猛地钻出,然后里克和休比就看见一条浑身皱褶的粉肉大虫飞沙走石的顺着坡度翻滚而下,眨眼间没了身影。
山丘下方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破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山。
里克拉起女孩就跑,小步奔离一段后,也顾不得躲藏了,速度是来时的两倍有余。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
虽说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如果驾驶那艘战舰的地精种还活着的话,他只需要对着触媒说几句话,就能轻易杀死自己这样的人类几百名,也能轻易地让这座山头消失在世界上。
要跑,马上跑!
离开这里——
在被火光吸引而来的其他敌人之前,在双方,在各方交手之前——
越远越好!
——————
天空渐渐变得明朗起来,黑暗退却,那山洞里歇着的两个小孩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这里是两人出发前的那个据点,折腾了半夜,不说差点把命丢了,饥饿感倒是加重不少。
站高望远,黑灰风暴过后的荒原上,连枯木都见不到一棵,只余下一片片千百年来遭受风吹雨打战火摧残早已荒瘠的土地。
这时候想找到点能吃的,几乎成了一种奢望。
以前还能吃点野菜草根充饥,风暴过后,得等好久,它们才会再次长出来。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
短暂歇息后,里克不顾身体的疲倦和饥饿感,潜行在山体阴影里,愣是将暂居地方圆三百米的地形都记清楚了才回到山洞。
这时休比已经在洞内生起一团篝火,地上原本乱糟糟的一堆干草也被她收拾成一张小床。
“在火堆旁坐会吧,比较暖和。”女孩见他回来,笑盈盈的招呼,手上却不闲着,继续忙她的活——把一根根多余的稻草编成绳子。
原先驻守在这山洞的人员有十多个,铺的“草床”的分量对于两个人来说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知到这伙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一个都没回来,那么待在这里的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一定。
里克暂时不想关心那些,他现在思索着在哪能找到野兔野鸡什么的,吃饱了好离开。
目光移至几千米外连绵起伏的群山——那边战火依然不断,天空被火光映的一闪一闪的,爆发着如同雷鸣般的轰响。这么短的距离对于那些家伙而言,山洞未必多安全。
相联的,他忽的记起聚落里曾经有一个不甘人类命运的人,那家伙总是想找个机会趁敌人交手时仔细观察了解对手,以便以后遇见可能战胜?
那完全是找死的行为,而且人类根本无法靠近。
而且就算了解了又如何?
就算人类驱尽所有智慧,武器和战略,成功讨伐一头妖魔种,森精种什么的又有什么意义?
被敌方认定为威胁从而导致彻底灭绝么?
对于人类来讲,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侥幸!也不能有侥幸。遇见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一个人的生命,去挽救另一个人的生命,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了聚落的安全,葬身于野外。
就算在一秒钟后,自己就会因为某个不知名物种的一时兴起而被消灭。
那也要跑啊~
人类也只能像这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拼命地不停奔跑而已。
只能一个劲地勇往直前,来一场有输无赢的和死神赛跑。
发出叫声,告知对方自己在这里。这样同伴才会安全,聚落里的几千条人命才能继续存在。
如果倒在半途,也要将身上背负的责任托付给其他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只能那样做——
不甘于天地,不甘就这样消失掉,恐惧又愤怒地大吼。
“啊啊啊——啊!”
然后又有一道叫声消失了。
情不自禁的,里克再次回想起“上辈子”聚落里那四十八位,直接或间接的因为他的命令而死的生死与共的同伴,心中不免涌起一抹悲伤。
——在这样残破疯狂的悲惨世界上,毫无意义地出生,恐惧颤抖地活着,找到微小的幸福后又被夺走,再遭到杀害。
活在那种循环不已的世界,到底有何意义呢?
“里克……”
另一边,休比感受到男孩有些不对的情绪,挪了挪位置,挨着里克一起靠在洞壁上,放下手中那一串未编好的草绳。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将脑袋靠在里克的肩膀上,双臂将男孩圈在怀里,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而已。
这就足够了。女孩想。
男孩也这么想。
也许,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吧。
为了这世上心中仍牵挂的那个——人。
不管那个人是否会迎接终战。
不管自己是否会愿意为对方而消失。
只要心中还有执念,不后悔,不放弃——
只要对方还在身边,
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