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庄园是得尔小镇北边的一座庄园,庄园里种着四亩稻谷,稻谷的周围是一圈围栏。庄园背靠青山,正对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边有一条渠是引向庄园里给稻谷浇水用的。庄园里还饲养着五只猪、六只母鸡、两只母鹅和八只鸭。一座两层楼的房屋,一楼是三室一厅,二楼也是三室一厅。八只鸭养在庄园内,自由的让它们在稻田里奔驰。五只猪则被围在了围栏和房子中间,六只母鸡有他们专属的下蛋窝,母鸡们虽然也没有圈在一个地方养,但是它们一到下蛋的时候就会跑到鸡窝那边下蛋,还有那两只母鹅,斯德将他们放在那条小溪上饲养,但它们从来不会跑走,一旦要下蛋时它们也和母鸡一样跑到它们下蛋的鹅窝那边下蛋,然后又“嘎嘎”的跑回小溪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悠静、温馨,但铠勒并不这么想,他不想待在这个只有大山、树和田地的小地方,他想要到外面缤纷多彩的世界去看看。但只有九岁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外面的世界也没有钱去外面的世界。
每到星期五,铠勒就会和母亲一起去小镇上卖掉鸡蛋和鹅蛋,然后母亲会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供家里补用,铠勒就会去酒馆里听那里的人们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以充斥自己对外面世界的幻想。
这个小镇上的孩子都没有读书,他们基本上就是继承自己父亲的家业,就像铠勒必须要继承他父亲的庄园。
铠勒没读过书,所以也不识字,但他却很爱看书。他最喜欢听人讲故事,当然不是那种睡前故事,而是关于冒险或某个人的经历的那样的故事。酒馆里就是听故事的好地方,去酒馆喝酒的人大都都是那种五大三粗,说话大大咧咧的人,他们的见闻和经历的事情也很多,所以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凯勒只要随便在哪个位置坐下就能收获很多故事。
他最常和酒馆里一个经常喝酒的乞丐说话,去酒馆的人都称呼乞丐为糟老头,铠勒也不例外。糟老头显然不是乞丐,他只是打扮邋遢,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伴随着一股酸臭味,但他却总是有钱买酒喝,人们也没见他干过什么工作,好像钱对他来说就是花不完的。
糟老头总有讲不完的吸引人的故事,大家都喜欢听他讲故事,凯勒也是,他每次去酒馆总会让糟老头给他讲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糟老头似乎对凯勒很好,他从来都不拒绝铠勒的要求。要是别人让他来讲故事,他则是看心情要不要讲,如果请他喝喝酒,给点小钱,他可能就不会拒绝了。有次凯勒跟糟老头讲自己喜欢看书,却大字不识几个,要是自己能够上学就好了,凯勒没想到当自己再次来到酒馆时,糟老头给了他一本书,一本教人识字的书,书的封面已经没了,整本书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有一些黑色的污渍,不过凯勒却很高兴,因为这是第一本属于他自己的书。糟老头当时这么跟他说的,他的声音很大很无所谓:“小子,帮你上学我是办不到的,不过这本书却是我送你的,拿去好好学吧。”
铠勒很感激的对他疯狂点头,就差流泪了。糟老头看着凯勒那副样子,像极了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狗在路边被人施舍摆出一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人的姿态,他很不耐烦的大声对铠勒说:“别指望我会教你识字,收起你那副讨人厌的姿态吧,我真受不了你。”糟老头的话似乎重伤了铠勒。凯勒的心情就像从高高的白云之上跌落进悬崖之下,他的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拖着自己的身子离开酒馆。糟老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似乎对一个小孩来说有点太伤人了,他心里想着下次凯勒来的时候教他识字就完事了,心里放心后,糟老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继续喝酒。糟老头没想到一连几个星期凯勒都没来过酒馆,便装作不经意间的问身边同样在喝酒的人:“那个每到星期五就来这家酒馆的小子怎么了,几个星期没看见他了。”
“哪个?”那人醉醺醺的回话,丝毫不在意。
糟老头不说话了,独自沉默。他坐在柜台边,酒馆的老板突然在他背后开口。酒馆的老板是一个满脸白胡子的年纪老迈的老人了,他的后背佝偻着似乎再也挺不直了,他穿着一身旧旧的褪了色的暗红衣服。他虽然说着话但是你却看不见他的嘴巴动,你只能看见他脸庞上浓密的胡子在微微颤动着,然后声音就随着颤动的胡子跑了出来。
“克里斯,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开口关心一个人,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慈祥。克里斯是糟老头的真名,估计也就酒馆老板一人知道他的真名了。他头一次见克里斯在酒馆和别人主动搭话,还是因为一个只有九岁大的小毛孩。
克里斯眼睛看着前方,似乎陷入回忆中,他喃喃的开口:“你知道吗?”他停顿了一会。酒馆老板静静的等待。
“我喜欢这个孩子,他是不真实的,但却真实的存在这个世界里。”克里斯说的云里雾里的,不过酒馆老板却轻轻一笑。
“也许他可以改变你吧。”酒馆老板回想起以前第一次见到克里斯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怪人吧,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存在。
“那小子估计不会再来这里了吧!”克里斯又重新恢复原来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怎么,你对他做了什么?”酒馆老板并不知道克里斯对凯勒做过什么。
“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而已,不久后就会忘记的。”克里斯喝了口酒,闲聊一样的吐出这句话。
酒馆老板笑着摇摇头,走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
克里斯握着酒杯的手放在柜台上,独自沉思着。
铠勒因为克里斯的那几句话,不敢再去面对克里斯,他缩在家里翻看克里斯送给他的那本书,但他有很多问题自己完全搞不明白,家里也没有一个识字的人,他终于憋不住了,他既想要听到新奇的故事,还想搞懂书上的问题,他决定这周星期五就去酒馆,就算再被克里斯骂,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星期五很快就来临了,他紧张又害怕,一路上两种不同的思想一直在他的心中争斗,直到达酒馆门口时,凯勒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酒馆门口了,但心中却还在不停的争斗来争斗去,去或者不去。
凯勒踌躇在酒馆门口,突然从门里传来一道许久未听却极其熟悉的声音,那是克里斯的声音。他发出的声音就像喉咙里卡着一个什么东西,极其的难听。
“小子,待在门口干嘛!”克里斯说话的语气粗鲁莽撞,和酒馆里的那些酒鬼一个样。
铠勒脑袋嗡嗡的走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似乎那道声音是从魔鬼的口中吐出来的,他不得不遵守。
凯勒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狗站在克里斯的对面,低着头眼睛不敢看向克里斯,他紧紧的拽着手里那本破旧的书。
“怎么,才几个星期不见,我就变得这么可怕吗?”克里斯饶有兴趣的调侃铠勒,又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饱嗝。
凯勒低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惹克里斯讨厌。
“嘿!男孩,你在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来的原因,放大胆点吧!忘了我对你说的话,我们还和原来一样。”克里斯大大咧咧的对凯勒大声说,言语中有意的安慰他。
“嘿!好小子,你和糟老头什么关系,他竟然会开口安慰人,真是罕见那!”旁边一个喝着酒的酒鬼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年轻人,这顿酒算我请你的,但你再不闭嘴的话,我就准备请你出去了。”酒馆老板这时候在柜台里说话,声音依旧慈祥,但不知为何他嘴里说出的话似乎具备某种威严,那个酒鬼讪讪的喝了口酒,不再说话。
凯勒受宠若惊般抬起头,似乎现在的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人欺负了,然后从背后走出一个气场强势的大哥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把欺负自己的人吓跑。
克里斯盯着凯勒那变换的微妙表情,露出一副好笑的姿态,拿着酒瓶的手微微晃动着。
凯勒犹豫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以前的他毫无压力就可以向糟老头说话,但现在不知为何一股惭愧和紧张的压力促使他不能轻松的和糟老头对话。
克里斯看见了凯勒手上拿着他送给他的书,笑容更加的深了。他用下巴指了指凯勒手上的书。
“带着它来干嘛?是准备还给我吗?”克里斯的语气充满调侃。
凯勒心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死就死吧,顶多被糟老头再谩骂一顿,他还能打我不成,心里这么想着,凯勒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有问题要问你。”凯勒的语气理直气壮,说出的话像强盗一样不能让人拒绝的意思。
“这就是你求别人的态度?”克里斯被凯勒这说话的姿态逗乐了,决定逗逗他。
“糟老头,我有问题想请教你,请问可以吗?”凯勒立马换了一副姿态,像一个有教养的乖乖孩子一样,请教糟老头问题。凯勒突然觉得这个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己和糟老头的对话中,两人互相的开玩笑,像一对老朋友一样。
“臭小子,你这态度变的可真够快的嘛!”克里斯有点出乎意料。
“这不是都跟你学的嘛,糟老头。”凯勒回怼了一句。
“哈哈哈!好!不要脸的样子倒是学的和我很像,不错!不错!”克里斯大声的笑着,喝了一大口酒。
“谁不要脸了,我看只有你不要脸才对。”凯勒一脸的嫌弃。
“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也有点怀念以前年轻的时候啊!”酒馆老板在柜台里感叹,他回想起以前和他好兄弟的日子。
“布莱,人老了,总是容易记起以前的事,不过你很幸运,老了之后还能结识到我。”酒馆的老板名叫布莱。克里斯一脸认真的说话。
布莱笑而不语。
“认识你有什么幸运的,一身脏兮兮的穿的像乞丐一样,走出去谁还敢和你待一起。”凯勒依旧一脸的嫌弃。
“嘿!你这臭小子,不懂得感激我就算了,还这么损人的?”克里斯气的想拿酒瓶砸死这个熊孩子。
布莱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摇着头离开了。
“糟老头,现在你能帮我解决问题了吗?”凯勒认真的问,声音稚气未脱。
“你也别叫我糟老头了,以后就叫我克里斯吧。”克里斯重新恢复那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克里斯能这样说,说明他已经把凯勒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我觉得还是糟老头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你,叫的还很顺口。”凯勒内心很高兴,但嘴上却并不留情。
“无所谓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克里斯并不生气。
“糟老头,这本书里有好几处我都搞不明白,能讲给我听吗?”凯勒这时候一脸真诚的对克里斯说,散发着小孩子的天真。
“尽管问吧,狡猾的臭小子。”克里斯又灌了一口酒。
凯勒尽情的把这几个星期里积累的问题全都抛给了克里斯,克里斯竟然全部都帮他解答出来。克里斯在凯勒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许多,以前他只是觉得克里斯的见闻和经历是酒馆里最厉害的,现在他更加的崇拜克里斯了,当然,他是不会流露出来的,而是藏在心底里。
克里斯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解决了他这几个星期内积累的全部问题,但他也要回家了,因为天色不允许他再待在酒馆里了。
“糟老头,天色不晚了,我要回家了,不然老妈就得伺候我一顿了,谢谢你帮我解决这些困难。”凯勒很有礼貌很认真的向克里斯道谢。
“臭小子,你突然这样子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你还是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克里斯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了,下次见,糟老头。”凯勒向克里斯道别,手里握着那本破旧的书,和来时一样,不过心情却是非常愉悦的,宛如沐浴在春风里。
克里斯嘴角不自觉的微笑着,连自己都没发觉。他似乎忘了手里的酒,整个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脸上的笑容是生动真实的。
“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啊!”布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克里斯身边,不无调侃的对克里斯说。
克里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拍拍屁股。
“走了,布莱。”说完他就朝酒馆门口悠闲的踏步而去。
这小子到底哪里吸引住了克里斯,从来没看见过他这样子,布莱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句:“酒钱还没付呢!老家伙!”
远处飘来一个声音:“下次!”克里斯的声音拖的老长了。
布莱倒也没追出去要酒钱,这点酒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自己已经这么老了,对钱财什么的已经不感兴趣了,只要能糊口就行。他对这穿着破烂的糟老头也是真信任,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一般亲,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再提兄弟这一词,似乎显得很幼稚,但布莱是真心将这个在自己人生珠黄之际遇到的人当做是年轻时一起哭一起闹一起闯荡的兄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