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啊!”
“了不得啊!”
“啊呦!又对了又对了!”
在关东地区华蓝市的一个破落店铺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太合适地聚集在这个地方。他们大多数是银发的老人,身上穿着华蓝市的传统服饰,当然,偶尔也有几个小孩子被挤出来,生气地在外面打圈圈,企图再挤进去。
而人们围成的圈内中心,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一叠一层,皮包着的骨头棱角分明,乍一看很奇怪,细细端详却有滑稽的感觉。
当然,他的滑稽吸引不了这么多人,令人们注目围观的,是另外一只黄色的狐狸状宝可梦,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大约还没有成年,至少还没有浮现出代表沧桑的纹或者十分突出的喉结—其实最主要的特征,还是他脸上浮现出的天真无邪的笑—没有经历过成年磨难的微笑。
另外,他是闭着眼睛的。
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淡紫色的光芒,从旁边那只狐狸冒光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前因后果,它的念力使他浮在空中,身体快速地旋转,并且令人奇怪的是,旋转的角度,速度,高度毫无规律,就好像是故意没有规律,其他的人群也不像是在看杂技表演。
或许是。
一阵旋转过后,少年的身体渐渐被静止住,随后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人群中央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真厉害!”
“是啊是啊。”
“勇吉拉!继续使用念力!”中年男人背负着手,尖着嗓子喊着。
那只黄色的狐狸宝可梦听到指令,眼中的紫色光芒大盛,随之那个少年周围的紫色光芒也随之更加地绽放起来。
微弱的精神力改变了少年在空中静止的运动状态,他再次开始了旋转,这次甚至有几次上下翻飞,使旁观者不时冒出一阵惊叹声。
少年依旧是闭着眼睛的。
他的腿笔直,就像双筷子似的,仿佛从没有弯曲过,两只手紧贴着洗褪了颜色的裤缝,灰色的布料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看来他并不是毫不害怕,至少紧张是有的。不过他的面目表情,却始终在表现自己的镇定自若。
旋转越来越快,少年的手和腿都有些颤抖,不过他不能放出声来,绝对不能,否则他手臂上的伤疤,就会被重新打裂,露出真皮层或更深的地方。
再次停止。
他或许往右转了三圈,往左转了十二圈,前仰后翻又有十几圈,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看着少年紧缩的眉头,他很明显不喜欢这样。表演杂技?也不对,谁会玩这么无聊的杂技!
少年终于开口了,他伸出明显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身前偏右45度角的方向,艰难地突出两个字:“北方。”
他的眼睛还在紧闭。
“哦哦哦!”
“真不错啊!”
“天赋异禀!”
围观的群众们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叹声,这声音使那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喜笑颜开,他弯下杰尼龟壳似的瘦削脊柱,撑着衣服弯曲成一道弯。然后他摸起右手边的铁盘子,“bangbang”两声敲打。
“各位观众大人们,有钱的……”
话未说完,小巷子的尽头猛的被一层层的金属叠堵住,更令人注意的是它们的上方都“呜啦呜啦”喧鸣着,红蓝色的光芒交替旋转。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还有一阵犬吠声。
那四五十岁的男人勃然变色,掏出口袋里带有几条用钥匙划出来的痕迹的精灵球,慌不跌地将勇吉拉收了回来,然后丢下盘子,猛的朝人群中一扎,随即被混乱的人群所吞没。
浮在半空的少年失去了支持力,立刻从两米高的半空中摔下来,先着地的右脚磕擦一声向内发生可怖的曲折,他立刻冒出一声惨叫,可混乱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都挤在了另一个巷口企图逃出。
他们并非都值得警察抓捕,他们只是每个人都有罪行的恶迹或年轻时犯下的问题,对警察总有着惴惴不安的感觉。
十几个身穿深蓝色警服的警察抄着手棍冲了进来,身后的几只长毛狗呲牙咧嘴地随之涌入。
而那些拥挤的人们反倒是恢复了秩序,逃出小巷各奔东西而去,而就在这时,一只枯瘦的手想要穿过人群,却在空中犹豫的几秒,然后立刻缩回,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些警察并没有去逮捕四散奔逃的人群,而是围住了那个仍然在痛苦地挣扎的少年,直到这个小巷除了警察和少年再无其他人。
空气都似乎有些凝结,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那几只长毛狗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攻击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
一个很明显是头头的警察立在原地,踌躇地踱了几步,等着从小巷各个方向回来的警员们。
警员们神色严肃,匆匆走到警长耳边,然后窃窃私语一番,每有一名警员这样做,警长的脸色就缓和一份。
过了几分钟,警长终于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存在之后,大踏步地走向少年。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住了,很久了,太久了,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自己就像是脱离了母亲的小袋兽,孤苦无助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就连现在都一片模糊。记忆对于他而言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全部。现在唯一存在的,只有记忆中那个男人的殴打了。
何为痛?何为喜?太久了,记不清了,自己只是每天在空中转悠悠,然后凭借直觉指出北方,这实在是一项简单至极的工作,为什么那群人却乐此不疲呢。
好痛,右脚为什么会传来这样剧烈的疼?那个男人呢?走了吗?抛弃自己了?不知道,不知道!太好了?太好了!
谁在说话?
另一个男人吗?
和之前那个一样?
不知道,他的嘴唇在动。
至于他在问什么?
名字?名字是什么?
是什么呢?
呃……
想不起来了。
少年因疼痛紧闭的双眼突然猛地睁开,眼神里放射出激动的光芒—自己总算是想起了过往的什么东西,这光芒使他暂时忘记了疼痛,他仰起脸—很久不做这个动作了—铿锵有力地说道:
“橘城。”
那个警察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释然,他摆了摆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脚步也放缓了许多,他伸出磨满老茧的右手,脸上尽可能带着和蔼的微笑—作为一个警察,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
感谢创世神,十五年了,终于找到了。
十五年的时间,对于自己而言太长了,对于他而言太长了,对于背影之地而言太长了。
“橘城,背影之地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