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站在陌斐屋里,正被陌翎捉着手用戒尺打手掌心。
这戒尺是陌斐命人特制的,用的是木质坚硬的上等坤木,且足足比平常的戒尺厚了一寸有余。常人稍稍挨上一下便是钻心的疼,更别说白钰这会子挨了起码有十好几下,手已经是又红又肿,早就疼的麻木了。白钰两眼泪汪汪,朦胧中看着自己挨打的手,仿佛像看见午饭时那盘香喷喷的大猪肘子。
白钰一开始还哭嚎几句,后来实在没力气了,只从嗓子里挤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陌斐又狠着心打了几下,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将戒尺丢掷在地。
“你真是越大越不学好,平日里你那点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现如今学着偷鸡摸狗不说,竟还敢在思过房里睡大觉!你说,你非要把我和你姐姐气死了才高兴是不是?”
白钰摇头,像只委屈的小奶狗一样看着陌斐。
陌斐年长白钰九岁,自打七岁白钰住进寒剑山庄养病开始,一直就是由他亲自看管照顾。他待白钰严苛非常,但好也是极好,对双亲早亡的白钰来说,陌斐如兄如师如奶爹,只怕全天下除了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白莞外,也就唯有陌斐能够降住这个捣蛋鬼。
“我就是好奇想知道那些书里说些什么,可季老夫子像宝贝似的怎么也不肯借与我,我才……陌斐,我以后不敢了……”
陌斐拉着张脸,一拂袖坐到椅子上不理白钰了。
要说陌斐沉稳的性子是打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再加上他自幼被问元宫苍鸿道人收在身边当徒弟,待人十分温雅谦和,鲜少能有什么人或事真能惹得这位少爷大动肝火。
直到他的生命里出现了白钰,这个成日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小魔头。
惹怒陌斐,挨打挨罚对白钰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十年时间如细细流水一淌而过,白钰被揍啊揍的皮糙肉厚;而陌斐则气着气着也就气成了习惯,白钰一天不犯点错他还忍不住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
按说平日里打归打,但陌斐的戒尺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今夜他着实是气着了,下手没分轻重,到后来板子每落一次连他自己的心也跟着微微的疼。
方才季酒推门刹那,陌斐提着灯笼看见白钰与花如暮披头散发靠在一起,行为亲密,纵然知道二人自幼一起玩大,不过是兄弟情深无拘束,心头却仍是窜起一股无名之火,烧的他怒意沸腾,顾不得在场其他人就把白钰拽走了。
“九哥哥,疼。”
白钰瘪着嘴,将红肿的手伸到陌斐眼前晃了晃。这种装可怜的伎俩再加上一句甜甜的“九哥哥”,平日里准能消了陌斐的气,但今夜陌斐只是瞟他一眼并不为所动。
白钰只道他还在为春宫图一事上火,暗自腹诽陌斐这回出门三个月怎的变得如此小心眼。但又转念一想这事归根究底错在自己,白钰只得耐着性子,堆着五分心虚五分讨好的笑容锲而不舍的摇来晃去,试图用红彤彤的猪蹄手来唤醒陌斐的同情心。陌斐不堪其扰,伸手揪住白钰耳朵将他提溜着一把按到椅子上。
“坐好。”
白钰歪着脑袋,看着陌斐在从柜子里翻出一瓶药酒,而后托住自己的手,把药酒轻柔抹在伤肿处。
手掌火辣辣的感觉,这会子像是转移到脸上似的,烧的白钰直发慌。他趁陌斐仔细上药的功夫偷偷打量了他几眼后,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上好了药,陌斐仔细一瞧白钰的脸,刚柔和了些许的神色又冷了下去。
“你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是怎么回事?”
白钰摸了摸脸撇嘴道:“还不是季酒那个老家伙,把我和如暮胖揍一顿!不过我这不算什么,你该去看看如暮的脸,那才叫一个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活该。”
陌斐嘴上虽这么说,却又去柜子里找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膏药拿了过来。他冲白钰努了努嘴道:“摘下来。”
“啊?”
“啊什么啊,你耳朵也被打出毛病了吗?”
白钰抻着脖子朝外看了一眼,显得有些犹豫:“我是指,在这?”
陌斐把眼一瞪:“这是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谁敢随意进来?”
白钰伸长脖子朝黑漆漆的窗外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才伸手从面上揭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