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小跑两步上前,并于褚渊身侧,正准备说话,垂眸间,视线扫过夙梨,却突然觉得她有些怪异。
她本应该是小小的一只窝在褚渊怀里,可此刻看过去,说她说窝在怀里,不若说,她是瘫在怀里。
她是麒麟,有一身铮铮硬骨,原先不论她术法再怎么高强,依旧是只连个竖叉都劈不下去的傻狗,他和红昱因此没少嘲笑她。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可夙梨是水泥做的,一身骨头硬得不行!
此刻呢,她却像一条软踏踏的豆虫一样,整个人都融在褚渊的臂弯上了,如果不是帝君大人无时无刻用力把她往上捞的话,她估计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着实是很诡异!
“褚渊,夙梨她......”白凰满心疑惑,希望褚渊能解释一二。
褚渊却大步向前,直至入内殿,小心将臂弯中的人放上榻之后,才沉道:“她的脊骨被人抽了,三魂七魄,也被拿走一魂两魄。”
褚渊活了太久了,久到顿悟天道,久到万物皆空,久到心绪早已是一潭死水,再无任何事能够牵动他的情绪,但这句看似平静的陈诉里,却暗藏汹涌杀意。
白凰立即全身紧绷:“怎么会这样?!”
他、红昱和夙梨是混沌里最先孕育出的三只兽,分别继承了盘古开天地时散落的一部分天地之力,神力至高无上,现如今世上,比们术法更加高强的神仙或者妖魔,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而能够按住夙梨,硬生生从她身上抽掉脊骨,拿走她魂魄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不!应该说,除了褚渊,决计没有人能做到此事!
是谁?
白凰呆愣的看着几乎是瘫软在床上的那道身影,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铮铮铁骨,被抽走了?
褚渊重复了一遍:“是,被拿走了。”
他抬头,白凰看清他的模样,内心一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的眼睛......”
辅助夙梨凝聚人形并不是容易的事,褚渊此刻十分疲惫,他揉着眉心,却依旧是那样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淡漠语气:“无妨,不必忧心。”
可白凰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溢满了鲜血!
那双沉静了万万年的眸子里,鲜血不断涌出,被他用术法揩去血泪,未沾污他的衣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鲜血是从眼球里涌出来,一点一滴,充盈了他的瞳孔。
因他不伤不灭的神体,片许,眼睛里的血便自动慢慢止住,不再流出,只是那双瞳孔,却仍是一片血红之色。
白凰知他性子,果真不再问,只是看向夙梨颈项上的那双铃铛,仍忍不住欲言又止,“这铃铛......”
褚渊截住他的话:“太乙铃,可暂且禁锢她魂魄不散,助她维持人形,恢复意识。”
三魂七魄原本就是一个整体,丢失一魂二魄,余下的残魂不过两三日,也会渐渐消散,真正的魂飞魄散!
白凰复杂的看向对方那双红瞳,他知道,这双红瞳,再也不会恢复成以往那漆黑的眼瞳了,他长叹一口气,“你若是早些让她知晓你的心意,她好歹也知道你为她做这些事为了什么。”
褚渊神体特殊,就连一根头发丝里,都蕴含着至高神力,他将自己的两颗眼珠子幻做太乙铃赠与麒麟随身佩戴,夙梨残败的魂魄便可时时得到滋养,亦能镇住她狂躁的神识。
这确实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
床榻上静坐的男子目光闪烁了一下,望着夙梨宁静的睡颜,硬如铁石的心肠,竟然不可抑制的狠狠抽痛了一下。
“我以为,就这样,便是一生了。”
神仙不死不灭,夙梨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无伤无病,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天荒地老,一层窗户纸,不捅破也罢。
他以为,她不会走。
他以为,她不会将心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可这一切都是他以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缠在他身边脆生生喊‘师父’的人,已经和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
那时候才恍然梦醒,原来,她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夙梨......
原来,她也会离开。
都快活成老妖精的勾陈帝君,竟然也会像稚童一样负气出走,他离开勾陈宫也不过十日,回来时,夙梨凭空消失了,连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男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再出现,却已失了脊骨和魂魄,被打回了麒麟原型,命在旦夕。
他万年来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啊,就这样被人活生生的抽掉脊骨,后颈上还有那么大一个血淋淋的血洞。
魂魄剥离之痛,恨不能替她承受。
白凰见他出神,便唤他:“太乙铃的作用也并不长久,若是太乙铃也没有用了,该怎么办?”
这个话题着实很讨人厌,但却不得不提。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而夙梨,又是否能等到那个时候呢?
太乙铃的作用,恐怕并没有那么长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