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充盈着一股淡淡梅香,那周身华贵的夫人,拿着几枝寒梅插花。正要完成之际,忽的轻启朱唇问道:“你怎么来了?”
堂下正有一人跪着,那人摇了摇头。夫人正要完成的梅笃地断了,眉眼里升起怒气一把将断梅扔到地上,不菲的花瓶也被砸了个稀碎。
“蠢货!”她冷眼撇了他一眼。“滚回山上,这次被那五皇子搅了局,怕是安生不了,告诉寨里人,没有指示不得下山。”那女子愤懑不已地拿出早就备好的银两。
“小姐,寨里的人都等着吃饭,何时才可……”
“急什么,时机到了,父亲自会发号,你且等着,也用不了多久了。”那夫人的怒气又消了不少,父亲也多次教导她不要意气用事,只是大姐姐无端生事,自己还受波及。
“二小姐,那小的先告退。”堂下的那人正是前日要杀景祎后又逃脱的歹人。
那夫人没理会慵懒地将地上的碎片踢开,她看着庭院初雪,想起了往事。
那年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她顺理成章的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碧华人人都攀附的章家嫡女。
只是秋季微雨,她与侍女走散,凌乱狼狈地在一株大树下避雨。恰逢一男子经过,他身形高挑,手里正拿着盒酥点匆匆前行,他就这样闯入她的世界,成了她的万劫不复……
她想到这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这是怎的?”清脆而响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她迅速恢复平静,一副清高冷峻的脸面来面对来人。
“姐姐是当家主母,有些事可能不清楚,前日里咱家的长女景祎差些闹出事来。”王姨母边走边笑,章若千手却轻颤了一下。
“前日,我怎不知?”她转身走到堂前的椅子上倒是坐下了,王姨母看着这堂前婢子正收拾七零八落的碎片,眼底有了丝了然。
“姐姐可是和我一条船的人,怎么这会子生分了?”王姨母自顾自得坐在旁座。
“难不成姐姐忘了当初?”
“够了!”章若千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这次又是何事?”
“姐姐还不知我为何事而来?”王姨母敛去笑意。
“哟妹妹,景飒已做朝臣。难不成妹妹还惦记这家里的主公之位?”章若千冷哼一声。
王姨母只是拿出一块绢帕,上面却有着金丝凤翎,章若千声色大惧,“这怎么会?”
“若不是我发现及时,怕是姐姐一族都有牵连。”王姨母手一松那绢帕便飘飘荡荡到章若千面前。
章若千收起绢帕,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冷淡。
“我知道为何要追杀那个小丫头片子,只是她已被护着这么多年,我们又何须急于一时,眼下最要紧的是储君之位。”王姨母娓娓道来,章若千又不禁想起上一次她二人如此正襟危坐的情景……
自昨日偶遇景小姐,程瑜就注定要过上另一种人生了。景祎委托木献之妥善安排搭救程瑜的那对母子后,带着程瑜回了望日苑。
景祎手忙脚乱地拿着刷子给程瑜脸上涂涂改改,程瑜痛苦地闭着眼,景小姐已经弄了半天,他着实有些担忧自己的形象。
“为了方便,你在赵府暂时化名华瑜,是华婉的弟弟,记住了?”莹儿在一旁又叮嘱了一遍。
程瑜正欲点头又被景祎按住
“别乱动。”程瑜见景祎离自己这么近,一下子屏住呼吸。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忽闪的眼还亮着光,一双杏目生得好看极了,她不笑的时候那眼中几分凉薄,笑时又好似冬日微阳,明媚又温暖,程瑜想,天底下大概只有景小姐才称得上翩若惊鸿。
“好了。”景祎累得一挥手,把手上的工具放下莹儿忙把镜子拿出,程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差点吓一跳,从眉间到下颌,横着一条歪歪斜斜的长疤,他的眼皮上像是糊了层浆糊,变得扁平细小。
“华瑜,这赵府我不能时时护着你,追杀你的人就在赵府,你一定要藏好了,和我一起找出他。”景祎面色沉重,程瑜本是一株无根之草,他没想过会找到父母,可惜的是,母亲还未见过就已撒手人寰。他心里很是惋惜,但他明白,他不在是从前水上浮萍的孤儿,他有了小姐,他要保护小姐他不能让小姐像母亲一样遭人毒害。
“这只银镯是幼时之物,本来一直由看管我的贩人牙子拿着,十岁那年我就偷了镯子跑了出来”程瑜摸了摸那对银镯,“半年前忽的有人打探我的身世,我没有家人没有户籍,又怕是先前的人贩子,可那些人……”程瑜开始回忆这些天追杀他的人,“他们一开始是监控着我,自上月中旬便开始追杀我,我才觉得事有蹊跷,这才混入难民里。”
上月中旬正是明莺刚刚离世,他们是觉得明莺没有价值了便要杀了这孩子以绝后患。
景祎感到阵阵寒意,这背后的人,势力不小,虽说杀一个小乞丐不引人注目,可碧华毕竟是天子脚下。
“景小姐,程瑜还想再求您一件事。”程瑜脸上的疤痕歪歪斜斜粗陋无比,却依旧挡不住他眼里的光,那光是希望也是坚定。
“你说。”
“程瑜想学,学武学文,学什么都可以,程瑜要做有用的人,程瑜想……”他顿了顿,他还想保护她,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程瑜想尽所能庇护更多无家之人。”程瑜跪拜不起。
景祎瞧这孩子是可造之材,可自己武学不精,文学也造诣一般,她转眸一想,莞尔一笑:“你先起来,这事我只能推你一把,其他的还要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