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祎似乎听到母亲在唤她,恍惚中看见了她好像来到了那个密室。
四周光线昏暗,林嫣的模样逐渐清晰,可能很久不见阳光了,可能也是病了很久的缘故,她的脸有些惨白,眉眼如画,依旧美得惊艳,她躺在那里,整个身体瘦弱到让景祎恐惧。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她映像里的林嫣时常笑着喊她小景祎,带她识药材……
林嫣在向她招手,可她的手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光泽与柔软,上面满是血污。她还笑着叫她,“小景祎,小景祎,怎么找不到娘了?”
满是神采的星眸竟充斥着血丝,她干涸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激动地不知要说什么的好。林嫣见到景祎很是开心,拉着景祎的手喃喃地说,“娘好想你啊,小景祎。”
景祎心头一酸,眼睛也涩涩的,她也问母亲,怎么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藏起来这么久啊?
可林嫣刚刚还清晰的样子又渐渐模糊,景祎想抱住母亲却突然发觉母亲已然消失的无影无综。
在黑暗中她依稀听到林嫣好似同她讲,活下去,活下去,忘记这些,好好活下去……
景祎一下睁开了眼,这竟然是场梦。
她抓着床沿想起来,却突然发觉使不上力气,又猛地砸了下去。这动静惊起了景昱,景昱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走到景祎床前,见景祎醒了差一点哭了出来。
景祎看着这胡子拉碴的哥哥,往日桃花眼里满是计算她的精光此刻也只是布满了血丝,一副要哭不哭的邋里邋遢模样,仿佛一夜之间竟年长了一些。她不禁笑了出来,“哥哥怎么这副德行了,快去洗洗罢。”
景昱见景祎笑着的样子,和母亲竟愈来愈相似,母亲也是这样,病了的时候时时笑着宽慰他……景昱轻呵道:“傻妹妹,你要有什么事让哥哥怎么活?下次再也不许这样了。”
景昱又破涕为笑,还好,还好,景祎活了!
“小姐想什么呢?”这丫头的脸一下子闯入了自己的视线,景祎吓得往后一撤差点仰面摔下去,另一个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景祎,轻声呵斥道:“莹儿你吓到小姐了!”景祎见莹儿眼睛睁得圆鼓鼓的,让人看人着实觉得可爱至极,她正窃窃的看着景祎好像怕被责怪似的。
景祎见状笑了笑说,“没事的没事的,倒是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莹儿这机灵鬼见小姐笑起来的样子好美,不经思索就说,“小姐好美啊,莹儿还从来没有服侍过小姐这么美的人呢。”
另一个闻言瞪了莹儿一眼,行了跪礼:“奴婢名唤华婉,之前曾是服侍二少爷的。”莹儿也赶紧跪下来说:“奴婢叫莹儿,也是二少爷从掖庭轩派过来的人。”
景祎见二人毕恭毕敬的行礼礼马上扶她们起来,“我向来独居,之前主母分给我的丫头我都回绝了,你们既然是二哥哥分给我的,就要做好同我一起吃苦的准备了。”
华婉诚惶诚恐地避开了景祎的手,头垂得更低道:“使不得小姐,奴才是下人。”景祎硬是拉着华婉起来说:“以后啊我们三个人就要一起住在这望日苑了,规矩什么的是给外人看的,哥哥既然把你们送来,自然是信得过你们,我们以后是要彼此扶持着活下去的。”
华婉闻言眼里颇为惊讶:“这,这怎么可以,我们只是府里的下等奴仆……”
莹儿听了立马反驳说:“这府里啊共三等奴仆,干杂活杂役的是下等奴仆,贴身服侍主子,照顾主人的仆人是中等仆人,掌权帮助主子打理事务是上等仆人,华婉姐姐我们可是二少爷亲自赐名,服侍小姐的中等仆人了。”
景祎忍俊不禁,这莹儿倒是个实心眼的。
门口传来一阵轻响,景祎抬眼一看,竟是明莺来了。
她穿着浅蓝缀金翠珠马面裙,发上只是戴着株溜银喜鹊珠花。她也生得一双极好看的杏目,搭着她如仙般冷清的气质,总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明莺姨母。”景祎赶紧起身作礼。明莺快步拦住了景祎。
“使不得,我是来拜谢恩人的。”明莺轻快婉转的声音十分好听,景祎只得正襟危坐起来。
“那日,若不是景祎,恐怕我现在人都……”明莺挥了挥手后面涌进来一大帮丫鬟婆子他们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礼盒,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景祎有些惶恐,明莺这大手笔堪比赵家主母。
“这些都是主公给我的我从未用过,景祎,这些都是我备给你的,你可千万要收下。”
“明姨母,景祎怎收的了这份礼?”景祎略有歉意的应着。
“莫要推辞,想来你我是有缘的,曾经你母亲也救我一次,如今你也救我一次,就收着补补身子。也是女儿家,我就拿了些珠宝钗环的。”明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份孤高自恃,同一院子的人都不熟络,景祎总觉得她是故意远离大家的
景祎也没在推辞就应允了。
“总之……”明莺眸子闪着光,她感激地看着景祎,“谢谢你景祎。真的。”
明莺是个不善于表达情谊的人甚至有些执拗,她把主公这些年给她的都给了景祎,她欠的不光是景祎,还有林氏。
“明姨母言重了,景祎做了自己该做的,姨母也要自己保重。”她自打入门来的一刻,脸色一直也不大好,话语间总带着轻咳。
明莺点点头,她知道,景祎是个好人,和她母亲林嫣一样,都是给她温暖的人。
“我入府八年,刚刚来的那年就见你,小小的一个团子,可爱得很,我在这府里看似荣华享尽,却因为规矩失了许多自由,景祎你是不一样的,你不应该和我一样被囚在这个地方。”明莺笑着看着她,她眼角的朱砂痣,透着淡淡血亮。她看起来也过于更悲伤了些。
景祎有些触动,十六年来她几乎没有出过赵府的门,外面的天,外面的人,外面的每一件事都充斥着神秘与吸引。而赵府的这些年,她负重前行,艰难缓慢。
她与明莺,都是这府里被囚起来的鸟儿一般,连翅膀都被折断。
“明姨母,我真希望我能像你说的这般不同,身为赵家长女,说到底,都是赵家附属品,为了赵家荣耀与利益随时可以去交换物什罢了。”这是景祎早就明白的事,只是今日第一次说出来,还是和明莺,景祎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不会的景祎,姨母相信你,你与我不同。”明莺拍了拍景祎的肩,她怏怏地起身,行了一个拜别礼,“若是景祎以后无聊的很可来落英阁寻我啊。”明莺走前是这样笑着交代景祎的。
景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