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画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豆大的雨点,迫不及待地打在窗上、树叶上。
宿舍静得有些可怕,除了雨落敲窗的“嗒嗒”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它。天色朦胧,她收回分散的目光,看了看手机,19点整了。
她开始有点讨厌周末,叶璃和白静那两个死姑娘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把她一个人丢在宿舍。
“哼,明天看我不收拾你们”,她恨恨的想道。
“啪”,手里的书突然从指尖滑落,贴在被雨滴溅湿的地板上,一张照片从书中滑出来,浸了水渍。她慌乱地捡起书和照片,正要擦的时候,照片上的男孩女孩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眼帘,愣了一下,眼珠睁圆,一贯漫不经心的眼神霎时锐利起来。
照片里的男孩一件蓝白相间花格子衬衫分外显眼,乌黑茂密的头发,灿如星辰的双眸,还有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使得本并不算太英俊面庞却浑身洋溢着阳光帅气。
旁边的女孩一袭碎花白裙,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点儿瑕疵,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眼神有些闪躲,头低低的,肩下垂。
对,少了些气质,少了青春的活泼。
照片里的女孩依稀有几分语画的影子。一样漂亮的脸蛋、飘散的秀发,也是一袭白裙。不同的是现在的语画即使安安静静的站着,也浑身散发着自信的魅力和青春的气息。
语画把照片擦了又擦,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又放进书桌下最里面的木匣子里。之后回到椅子上,吊呆地,目光恍惚。
叶璃知道,很多女孩都会给自己的青春筑一座城堡,城堡里藏着一些事、一些人。而或许,那张照片就是语画的城堡。
一次,她无意间发现了这张照片。作为已经大学三年的室友,从未听说过语画喜欢任何的男生,好奇顿时如开了闸的坝中之水,汹涌而出。本并不八卦的她,禁不住想要扒开那个属于语画的秘密花园……
这一天,她如偷腥的小猫般付诸行动了。
“语画啊,啧啧,今天又有人给你送花了哦,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叶璃看着眼前的花揶揄道,狡黠的眼珠打着转。
正在看书的白静抿了抿嘴,微微荡出一丝笑意,这对她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三年来,语画总是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收到各种花样的表白。但毫无例外,所有的礼物都被扔进了垃圾桶。所有的告白都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似的场景,在男生的花言巧语、长篇大论之后,语画面无表情尽量礼貌地回答
“同学,你说完了吗?
”“完,完了。”
“那么,麻烦你让一下”,她温柔的泯唇一笑,洁白的牙齿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好,好的”
男生不知所措,楞楞看着那一袭白影。一会儿,四周传来围观者的哄笑,男生不由臊红了脸。
……
听着无聊的叶璃的取笑,林语画这时正在吹头发,丝丝缕缕的黑发在空中群魔乱舞,她头也不回,“扔了”。
“别呀,这还有封信呢。”
白静抢过,假装深情的揶揄道:“林语画同学,自从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百分之百女孩,你的笑靥在我心中驱不散、剪不断,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汹涌如潮的思念让我禁不住写下这封信送给你。遇见你,我就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了泥土里,但我的心是欢喜的……”
“啧啧,还百分之百女孩,我好感动啊!”
“哇,还用张爱玲的句子,遇见了你,我就变得很低很低。”
“我也好感动,语画,要不你就答应了吧。”
“看看是谁写的。”
“是秦枫,这是第几封了?好专情啊。”
“要是也有个男生对我这么好,我肯定感动得哭了。”
叶璃和白静你言我语,满是幸灾乐祸。
林语画关了吹风机,放下,随后转头,翻了个白眼,“你两个花痴,想男生想疯了吧?”
白静眨眨眼睛,“语画啊,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叶璃狡黠一笑,想到自己抓到了语画的小辫子就兴奋,“哼,哼”,清了清嗓子,“静,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那肯定是咱们的语画心里早就有人了,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拒绝别人呢!”
“呵呵,想象力挺丰富的,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你想多了,叶璃”。
“切,你继续装啊,我可是看见照片了哦。”
林语画突然心跳有些加速,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照片”。
然后叶璃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她是如何发现了语画藏着的照片,看到照片上的男生时是如何的吃惊,又是如何的兴奋。然后,白静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两人肆无忌惮饶有兴味地谈论起来,不得不说女生的想象力果真丰富,脑补了一个又一个的初遇和相逢,又脑补了一个又一个的结局,最终两人还得出一致的结论就是照片上的男子始乱终弃导致语画从此永远的关闭了心门,最终就是现在这样咯,语画的爱情从此开不了花。
两人越说越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语画已经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被人戳破心事的羞辱感和记忆中零碎的一幕幕疼痛让她如同一只刚放出牢笼的小兽一般处于崩溃的边缘。
猛地,“谁让你偷看我的东西的”,“怎么这么没教养”。愤怒的吼声让叶璃和白静愣住了。
在她们与林语画相识的记忆中,林语画一直都是文静大方,对谁都很宽容,几乎没见她生气过,更别说翻脸。他们缩了缩脖子,回头,才发现语画眼眶泛红,泪水围着眉毛打转,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叶璃倏地意识到她似乎做错了什么,她已经触碰到语画的禁忌,每个人都有一个高筑的城堡,城堡中心藏着那个不愿让任何人瞥见的秘密,而语画的城堡就是照片中的那个男孩。叶璃想到,如果别人偷偷潜入自己的秘密花园,并且在自己一直隐藏着的秘密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她也会很难受。
她感觉到了内疚,吞吞吐吐地说,“语,语画,我…不是故意的。”……
从那以后,白静和叶璃再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那张照片和照片上的那个男生。她们都不约而同的遵守着一个无形中的约定,就是不刺探对方心底那难言的秘密与心事,这是一种尊重和理解。因为在每个人的心底,有的不仅仅是高筑的城堡、秘密的花园,于许多人而言,那更是一棵戳进心底的肉刺,无法彻底拔掉或割除,亲亲一碰都会痛,更无奈的是,疼痛还会定期袭来。
林语画木头人一样定定地坐着,雨下得更大了,雨声也更响了,窗外夜色更模糊了。树叶不甘地在风中起舞,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沿着衣襟顺着脖劲沁在肌肤上,冷彻刺骨。她嘴角抹了抹,或许在自嘲,或许别有意味,亦或许习惯性心不在焉地把嘴角勾到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