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内各房子弟都在热热闹闹集合,而邱家的中心那座不显眼的山上,偌大的道观依旧冷清。此时玄逸道长负手立于屋檐下,眺望远方,目光深沉。
“青元啊,你过来,为师有事嘱托你。”玄逸回身对着还在冥想的青元说道。
合上身前的经书,收敛下体内流转的灵力,青元恭敬地上前,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玄逸满意的打量着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弟子,微微颔首,说道:“看你灵力充溢,最近修为是又有突破啊。”
“徒儿不敢懈怠修炼,近日来偶有所感,已经准备冲击结丹圆满。“
玄逸摸了摸自己的长须,笑道:”果然是天纵之才,比起山下邱家的邱业,你也是不遑多让啊。想当年,为师把你从外面捡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大,“老道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拍着青元的肩膀称赞着,”如今,长成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这十五年光阴,真是如水流逝啊。“
青元望着眼前满脸欣慰的师父,心中暖意不绝,打趣道:“哎呦,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感觉年事已高,觉得要把择栖观交给徒儿我打理了。”
然后狠狠吃了几记拂尘,玄逸笑骂道:“就你嘴贫,为师寿元多着呢,择栖观还轮不到你操心。最近经书是不是看的太少了,你师叔常常到我这来说你又时常去捉弄你那几个师弟,我看你是骨头松了,要给你紧一紧方可。”
青元无奈的耸耸肩膀,“你别听玄河师叔乱讲,我哪有欺负师弟他们,我只不过去教他们道法而已,他们太笨学不会,我代替师父师叔略施惩戒罢了,毕竟我是大师兄嘛。”见师父又高高的举起拂尘,连连摆手道:“好了师父,你还没说你要吩咐我什么事呢。”
说到正事,玄逸的脸色严肃起来,“你也知道最近天下不甚太平,那邱家老四最近都身销道陨了,为师昨夜推演天道,根据卦象,这动荡怕不会轻易平息,所以我想了许久,决定让你入世。“
青元听到师父允许自己入世了,心中极为喜悦,脸上反而表现平静,神色如常的说道:“徒儿遵命,这次入世,必将弘扬我道家真义。”
“这次入世,你就和邱业一起吧。”玄逸貌似随口的说道,“你二人也算旧识,年纪相仿,修为相近,趣味也相投,可以作伴,互相支持。”
青元心头一紧,试探的说道:“师父此话何意,我和邱家少主不过数面之交,每次只有他前来拜访师父时寒暄几句罢了,并不相熟。”
玄逸冷笑一声:“你当我闭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每次闭关你都偷偷摸摸和邱家的小子下山乱逛,你以为没我的默许,你出得了这择栖观的大门?”
自知老底被掏空的青元面皮一红,恼羞成怒道:“是谁走漏了消息,那帮小兔崽子没这个胆子,我早就放过话了,玄河师叔么,不对啊,我打赌赢过他,他答应封口的,会是谁呢?”
说着眼睛四处乱转,突然瞪着在旁持扇侍立的道童,吓得小道童后退两步,小脸煞白,连连摇头否认。
看到如此情形,老道士气的一把拧住青元耳朵,怒骂道;“小兔崽子,平时就风闻你喜欢欺负其他子弟,我一直没放在心上,玄河师弟也和我说过,我一旦闭关,你就在道观里无法无天,我只当趣事听听,只当你调皮。,今天我还在这儿呢,你就威吓我的道童,看来不整治整治你,你怕是要翻天!”
青元疼的跳脚,连忙求饶道:“轻些,轻些,耳朵没了,我的好师父,徒儿知错了,哎呦呦,”他连忙对着在旁手足无措的小道童打手势,大概意思就是不帮他求情回头有小道童的好果子吃。小道童看的又笑又怕,怕事后青元换着法子捉弄他,便鼓起勇气请老道士绕过青元这次,玄逸方才作罢。
师徒一番打闹后,玄逸起身,拿出一道符箓交予青元,说道:”我择栖观虽是宗动天道家正统,但一向不喜世人供奉,所以观内灵宝不多,这道符箓是为师亲手绘制,祭出后哪怕是神王境界的强者一时半会也无法攻破,足够你等我界强者前来支援了。但是你仍不要大意,时刻要警惕,知道么?“
青元接过符箓,打量一番后珍重的收起,笑着对师父说:“放心吧,老头子,天渊守备森严,几十年都没几个神主级别的能溜过来,更别说神王境界的了。”
“不要掉以轻心,万事谨慎为上,这次你出去,其他的不说,你那个兄弟邱业,记住,尽量跟在他身边。”玄逸吩咐道。
青元疑惑道:”为什么啊,我自己也可以历练啊,和他一起有什么必要么?“
玄逸回答道:“我推演过,你和他一路,或许有大机缘。”说着顿了顿,似乎做了重大的决定,他从袖口拿出一本古书,拂过书皮。神色凝重的把书递给青元,“拿去,路上好好修炼。”
随手接过,青元一瞥书名,愣住了,喃喃的念了出来:“天机道衍。”然后突然一把抱住师父,放声大哭起来:“师父啊,不要骗我了,说,你发生了什么啊,你是不是要死了,不要放弃啊,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帮到你的。”眼泪鼻涕沾了玄逸一身,小道童人都看傻了,两只大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青元,不知道为什么一本书怎么突然就把大师兄弄疯了。
玄逸一脸嫌弃的推开青元,愤怒的放了几个清净术在全身,骂道:“蠢东西,不时和你说了么,为师寿元长着呢,你在这大惊小怪什么。”
青元抹着眼泪擦着鼻涕,把书放到老道士脸上,指着书名哭哭啼啼道:“这不是我择栖观的绝学《天机道衍》么,按规矩,只有上代观主死前才能传给下一代的,你现在给我,不是说明.....”
老道士捻了捻长须,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算到这次你入世,有大机缘,亦有大风险,传你此书,希望你掌握皮毛后,能趋吉避凶,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青元抹去眼泪,半信半疑的说:“真的么,不骗我,你不是真的快死了是吧。”
回答他的是老道士的一脚,伴有怒斥:”怎么感觉我不死你蛮失望的样子,赶紧给我收拾收拾滚蛋。“
青元连爬带滚的逃出屋子,心里暗自庆幸道:看来老头子只知道自己和邱业那王八蛋出去玩,不知道我俩干了啥,要是知道我吃肉喝酒逛青楼,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话说回来,是哪个崽子泄露的,让我查出来,木鱼砸烂他的!
于是一路上心里恨恨的想着,不时打量着路上碰到的每一个弟子,看的那些师弟们头皮发麻,不知道这小魔头在算计着什么,纷纷低着头快速走掉。青元瞄了一路,没发现什么猫腻,于是回屋简单打包些衣物,优哉游哉的出了道观,缓缓向山下走去。
背后的钟楼上,两位老道迎风而立,其中一位轻叹道:“师兄,开始了么,青元这孩子,是否挺得住呢。”
玄逸捏着手中的拂尘,目光长远深邃,看着爱徒的背影,坚定的说:“玄河,风已起,停不住的,时代需要他们,我们这把老骨头,只能做推他们一把的浪,他们能走多远,还要靠他们自己。”说着,抬首眯眼望着微微刺眼的太阳:“都流了那么多血了,老天呐,该睁眼了罢。”
于此同时,一处不知名的湖边,静谧而荒芜,湖面平静却毫无生机,一个中年男子持竿悠然坐在岩石上,似乎沉睡已久,突然鱼竿轻颤,男子倏然睁眼,一抬手,一条墨蛟腾空而起,吐出一道玉简后回身钻入湖中。男子望着手中的玉简,沉默许久,一挥手,一只乌鸦停在其肩头,男人抚摸着它的羽翼,开口说道:“告诉他们,开始了。”乌鸦扭着头,白色的眼睑来回闭合,腾空而去,只留男子一人继续在湖边,拿起鱼竿,仿佛没事一样继续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