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声凛冽,白雪飘飞,墙角一树红梅悄然盛放
本该是万籁俱寂之时,澜芳舞馆前院却灯火通明,人声杳杳。
云华厅内,歌舞相和,调笑声不绝于耳。有钱的公子哥,坐于席间,赏美人,颂淫诗。觥筹交错,几人醉倒,几人嘲。
那甩着水袖,扭着柳腰的舞姬,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一颦一笑间,跌入了某个公子的怀中,脸上的胭脂色,不知是羞红的,还是灯光相照所致。
澜芳舞馆不过是讨了巧,虽不是青楼,却也提不上有多高雅。放荡中留有几分青涩,便如那猫儿似的挠人心。
偏厅内,燕娘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团扇,看向来人。
她调笑道,“李管家,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澜芳舞馆?”
“燕娘,您也太不厚道了。这新进了一批舞姬,也没说先让我家老爷尝尝鲜。过几天,我们李府要大摆筵席,不知可否请新来的舞姬到府上献舞?酬金嘛,好商量。”
燕娘听闻,手中的团扇顿了顿,黛眉微蹙。转而她又捂嘴轻笑,“李管家,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批新进的舞姬早在月前就被国公府的小公子预订了,定金已经交付。官家人权势滔天,奴家可不敢食言。”
“燕娘,你……”
李管家未曾料到燕娘会拒绝,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可又想到那位小公子的狠辣,剩下的话都吞到了肚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管家又恢复了神色,笑着说,“这次就算了。下一次,燕娘可别忘了我们李府。”
燕娘点了点头,目送李管家离去。
“燕娘,这李府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他刚刚是在威胁您吗?”丫鬟明沁关上门,走到燕娘跟前说。
“呵。他以为他李府是什么狗东西,在国公府这种皇亲国戚面前照样不得低头。不看看他们家老爷是什么货色,还敢染指我澜芳舞馆的姑娘。”
燕娘虽年纪大了,却也风韵犹存。年轻时在醉香楼当过头牌,风华无双,京城之内,追捧之人不计其数。对于李家的做派,她自然是不屑的。
“燕娘说的是。”
歌舞声渐落,偏厅也安静了几分。
燕娘揉了揉眉头,对明沁说,“我去安排明日宴会之事,你去后院知会芳黛一声,让她明日可别起晚了。”
“是,明沁现在就去。”
后院,几盏孤灯摇曳于风中,在地上投下暗影。明沁撑伞穿过回廊,又经过一座假山,来到了后院的西南方。
小院子里几株红梅已经悄悄开放,还有一枝悄悄伸到窗前。花窗上灯影暗暗,与梅相应。
明沁来到门前,收好伞,轻叩门扉。细声道,“芳黛姑娘,您可睡下了?”
来开门的是一位扎着双髻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显得她古灵精怪。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家姑娘就等着明沁姐姐来呢,未曾睡下。”
“呵呵。小醉秋,你可莫要取笑姐姐了。”
明沁点了点醉秋的额头,嘴角的笑却未曾停下。
“明沁姐,快进来吧!”
她们的话,晏芳黛都听到了。她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心里却不免有些悲凉。她想,该来的总会来。
“芳黛姑娘,燕娘让我来知会您,明日国公府的小公子要在避风亭设宴,您可千万别起晚了。”
“芳黛知晓,有劳明沁姑娘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染上雪色的梅花比平常多了几分清冷。
明沁走后,芳黛放下手中的木梳。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时而觉得陌生,时而又觉得熟悉。
她问,“醉秋,我美吗?”
“醉秋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姑娘更美的人儿,姑娘自然是美的。”
“呵呵,美有什么用呢?不还是像浮萍一样,飘摇无依。”
“姑娘……唉……”
醉秋站在一旁想说这什么,却无法开口,最后只好化成一句叹息。
吹灭烛火,拉上纱帘,晏芳黛躺在床上,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轻轻地擦去,侧身面对着墙壁,低声说,“醉秋,你也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姑娘,奴婢告退。”
等人走了,她才蒙着被子哭出声来,却又不敢哭得太狠,恐明日上不好妆,又要挨骂。
风吹着窗纸,留下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