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福恒三岁就进骆坤市中学的附属幼儿园了，随着长大，他的幼儿脚踏三轮车成了闲置，就送给了吕义。
每个周末，吕福恒都来吕尚升家玩一天，喊吕爷“阿公”，喊陈婆“外婆”，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喊“外公”，他说喊阿公比较顺口。
因为吕尚莲和吕尚蓉每个月都给吕爷生活费，所以看到吕福恒活泼可爱、说话好听，吕爷每次见到吕福恒就会给两三角钱买零食，怕自家孙儿有想法，也给吕明亮和吕义各一角钱，偶尔两角。
巷子里的小卖部对于幼儿来说不算近，他们有时候结伴去买玻璃缸里的散装糖果饼干或一角一包的小零食，有时候等到卖冰棍的走街人路过。
这日，来了个陌生女人挑冰棍担子，吕明亮和吕尚升买了白冰棍，吕福恒买了绿豆冰棍，回到家，吕爷一看，气冲冲地出去找那个女人算账:“你坑小孩子啊？别人三根手指宽的白雪条才一角，绿豆雪条两角。你个坑钱的婆子！两根手指宽的白雪条两角！绿豆雪条三角！”回头看到吕福恒和吕义都已经咬上一口，不好办了，女人有点尴尬，退了吕福恒和吕义各一角钱，收回吕明亮的冰棍，退了两角钱。
“今天别吃冰棍了！吃点别的！”吕爷对吕明亮说。
吕明亮拿着两角钱去了小卖部，很纠结该买什么，以往都是一角钱一次。
吕福恒跟了来，大气地拿出六角钱:“我妈妈早上给我五角钱呢！想吃什么？我请你们！”
吕义也拿出了自己的一角钱。吕明亮钱壮人胆，问可不可以赊账，老板同意了，她买了一包以往敢想不敢说的大零食。平时看同学们都吃五角甚至一块的零食，她一直很羡慕，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滋味。
以往吕尚升心情好了，会给吕明亮一分或两分钱在校园里家属楼一位住一楼的老太太的家买一分钱一片的酸萝卜，这几天吕明亮每天都问他要三分钱，吃一片酸萝卜，攒两分钱，去还给小卖部老板。
还差两分钱就还清了的时候，陈婆知道了:“你够贪吃的啊！你妈生了你这么个贱妹！一点家教都没有！我这辈子从来没欠过任何人的债！你们吕家人，全都是败家的！1959年，他吕XX去XX镇带班，单位给他的两百块钱生活费他弄丢了！是我自己贴钱给他补上！1959年！两百块钱啊！我一个女人为你们吕家付出了多少啊！我这辈子盖了三次房子！我养一代还不行，还要养两代啊……”
“那是我爸的钱，不是你的钱！”吕明亮也没兴趣扮什么孝子贤孙。
“没有我能有你爸吗？你爸妈住我屋不给我生活费，我要是租出去，房租都够我每天吃卷筒粉吃千层糕的！我每天三四点钟起床摘菜去市场卖菜！七八点钟回家，我看到别人吃米粉，我都不舍得吃！”
……
吕尚莲每个月来看陈婆两三次，常会带上点零食或自制的冰棍。吕义逮着就吃，陈婆当面不说什么，待女儿走出巷子，立马揍吕义:“你跟你爸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吃！你姐姐偶尔还帮我摘菜！你从来不摘！三岁看老！你这么好吃懒做的！以后十五六岁就去做贼偷东西被枪毙！你妈个贱婆舍不得打你！十五六岁就遭业报的啊……”
后来吕尚莲或其他亲戚朋友带来的零食，放桌上，让吕明亮吃，除非长辈们亲手拆好包装放她手里，她再不敢吃了，告诉客人“我才吃粥饱，等会儿再吃。”，馋极了就真的去盛一碗粥，撒上点盐拌着吃。并且防止弟弟抢食被祖母骂，她常常趁客人不注意，爬上桌子把零食放到柜子顶上。
待客人们走后，陈婆就把零食收进自己房间，说是慢慢地分给他俩吃，人不能一下子把东西吃完，那是在浪费，会遭业报的。
一开始，吕明亮是相信的，可是吕明亮不笨，已经会算数了，总觉得虽然每次陈婆和俩孙儿一起吃，但几天后好像没吃够数量就没了。
陈婆和吕爷的房间隔着的那堵墙开裂了，有一条长长的细缝，吕爷的房间从来不上锁，陈婆的房间永远锁着。有一天吕明亮以为陈婆睡着了，便去了吕爷的房间翻看吕爷的通书，鬼使神差地往墙缝瞅了，瞄到了陈婆坐在床边一个人静静地吃零食。
从此，每当陈婆白天无缘无故不声不响地回房间反锁，而吕爷和吕义又不在家时，吕明亮就悄悄地去瞄墙缝，数数看陈婆吃了多少零食。但谁也不告诉，就那样看着，不知是想解馋还是以为自己的眼睛能录像。这种“癖好”持续到小学毕业。
当然，陈婆是个好面子的人，蓝欣阅和她的亲戚带来的零食，陈婆是不会藏起来的，但吕明亮了解祖母的语言威力，知道祖母眼馋、弟弟又防不住，就每次把蓝欣阅和蓝家带来的零食分成六份或七份，吕义三份，陈婆一份或两份，剩下的是吕明亮自己的。这种“分食”持续到了吕明亮差不多初中毕业。
……
蓝欣阅经常天黑才收摊买菜回家，每天吕明亮下午放学回家就先自己打上碗早上爸妈煮的玉米粥拌盐吃。
骆坤市的夏天，所有早上煮的粥，下午三四点钟就馊了，老一些的骆族甚至把馊粥做成酸粥。蓝欣阅也不认为给小孩子吃馊了一点点的粥有什么不对。
有天，课堂上讲到饮食卫生，吕明亮心血来潮，认为自己不应该吃馊粥。
回到家，说要煮饭。
正在做饭的陈婆就帮忙她洗米、升火，教她添柴。吕尚升一家四口吃得多，用大灶。吕爷和陈婆吃得少，吕爷就自己用旧铁桶砌了两个小炉子，还加上钢丝，成了混凝土，那俩炉子后来用了十几年。
吕爷自己买米、油、盐、肉。蓝欣阅没时间种蔬菜就自己买。
总之，吕尚升一家和吕爷老两口做饭是不冲突的，除了砧板菜刀和水龙头，其它都不共用。
晚上蓝欣阅回家看到煮好的一斤米饭，问吕明亮:“你阿婆煮的还是你煮的？”
“我煮的！”吕明亮撒谎面不改色。
“我明亮真乖真聪明，七岁就会煮饭了！”蓝欣阅难得地搂了搂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