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制定计划：第一步，去考汽车驾照，虽然，在南城的外地人只能考取C证，但是，有了C证可以开面包车、低速载货汽车。第二步，租个小门面，越小越好，卖些粮油米面，买辆二手面包车，旧点没关系，只要能拉货。进货渠道自然是许老板、林虹丽在粮油市场的门店，熟人赊账总是方便一点。第三步，把萧晴接到南城来，让她守在门店，零售一些米面粮油，我则开着面包车出去送货。
“完美计划”在心中落成，接下来便是一步一步的实施了。这天，我便揣着向老板借来的三千元钱到了“南城天能驾校”报名，办完报名手续，之后便是理论学习，紧接着理论考试，理论考过后便是一个星期的上路行驶，由于白天忙于上班，我只能晚上来校练习，教练是一个不爱说话的“黑脸瘟神”，早就听人说学车要买香烟孝敬这些教练，要不然，准没好果子给你吃。我偏偏不信，不买香烟能咋的？我是交过学费的。
晚上来练车的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学员，他们对黑脸教练很是恭敬，这让我心里很不爽。结果，第一节课我便被教练骂得抬不起头，因为：停车的时候，我从不拉“手刹”。心里寻思：他这是在给我“杀威棒”吃呢。接着，便给他表演了一套“二档起步”、“坡道空档滑行”，心想：他一定会大跌眼镜，对我刮目相看的。事实上，我在仓库这些年，耳濡目染了大张、光头邓这些老司机们的开车技能，他们起步从不挂一档，也不会熄火，下起坡来都是空档“溜”下去的。“黑脸”没黑脸，示意我靠边停车，心平气和的问我：“以前摸过车啊？”
我神气的说：“玩过！”
“玩过？你以为开车是玩呢？”他苦笑道。
“我们仓库那帮老司机......”
“不要提他们，你信不信我能挂五档起步？”他的声音变大了。“当年老子也是经常半夜里出来飙车的人，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是何等的刺激......可是，这又能怎么样？拿车技炫耀，就是拿生命开玩笑！”
“这个......我知道，安全第一嘛！”我窘迫地摸着胸前斜拉的安全带说道。
“你不知道，从不拉手刹到不观察后视镜，你哪样知道？”
“我知道我没给你敬香烟！”
我的话令教练沉默，另外两名学员却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就算你给我买香烟，我也不会收的，因为，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学生，你回去重新温习一下理论教材再来上路行驶吧！”教练吼道。
“我们仓库里的货车手刹都坏了，我曾经问他们：停车时怎么办？他们说：停在上坡时就挂上倒档，下坡时就挂上前进低速档，这样，车就不会跑了！”我极力表现“我所知道的”，是想表达：我是懂一点儿的。更是希望不用记住那套繁琐的操作步骤。
“比起懂一点的，我更喜欢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你给我滚回去！”黑脸这次真的“黑脸”了。
夜晚，街上依然熙熙攘攘，心情坏到了极点，真想找个烧烤摊，整上几瓶啤酒，喝个痛快。“什么都不懂，比懂一点的要好。”这是什么话？不懂去开什么车？韦铭都曾在仓库里夸奖我：凭你跟我们学到的本事，考驾驶证，完全不费劲！到“黑脸”教练这儿怎么就不行了呢？难道真是因为我没孝敬他香烟？去他的吧，我又不是没交学费，干嘛要讨好他？
一路走着，心里是愤愤不平的埋怨。手机突然响了，是萧晴打来的，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亲爱的，你好啊！”对着话筒，我甜言道。
寂静，话筒里是不同于往常的寂静。
“老婆，你怎么了？”我顿时感到不对劲，心下焦急起来。
“白添，我们的孩子......”她轻声泣道。
我心里有一种不祥感笼罩心头，心跳和呼吸不由地加快，握着手机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们的孩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俩的事情被我妈知道了，我们现在在医院里，我妈说：要把孩子打掉......”
“什么？”突然间，犹如骤起惊天炸雷，把我所有的美好都惊成了泡沫。“不行，不能打掉，孩子是咱俩的爱情结晶，再说了，孩子是无辜的，要打就打我吧，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罪孽！”
萧晴在电话里低泣着，不说话。
“小晴，别把孩子打掉，我明天去接你，好吗？”我觉着：说得好听，不如来点实际的。
她说话了：“白添，我们还是算了，分手吧......”
“小晴，你怎么可以这样......”哎，我要被她气疯了，关键时刻，她说要分手。
“医生已经给了我打胎的药，等水温了，我就喝下去......白添，你别恨我，我也没有办法！”说着，她就大哭起来了。
我握着手机，泪流满面，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横躺，侧着，翻来覆去，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摁亮了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四十四分。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一件事，我宁愿相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可，事实已经发生。
“小晴，求求你，别打掉我们的孩子。”
“不要分手，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离开我。”
......
无论我在电话里怎么哀求，她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般的沉默，然后告诉我，她已经把那药喝下去了。
那一刻，我万念俱灰，真想把手机摔了，但我舍不得，因为，我穷。虽然，我年轻，但赚钱不容易。
手机轻轻的响了一下，告诉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萧晴发来的，她告诉我：肚子好疼......
我的心痛如刀绞，用力的捶着床板。寂静的夜，眼泪止不住的流。此时此刻，我知道萧晴一定比我还要痛苦、难过。
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我给她回信息：对不起，对不起！也许，只有这三个字才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回。
“你母亲是怎么知道你怀孕的？你有没有对谁说起过这件事情？”我发信息询问道。
许久，她回道：没有，我在上班，莫名接到我妈的电话，让我回家，然后强拉着我上了医院。
“问问你母亲，是谁告诉她的？”我问道。
她回：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早点睡吧，身体要紧。”发完信息，我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我睡不着，她能睡得着吗？
我睡不着是因为心里在猜测那个告密的人，反复梳理，我只对他一个人说过，除了他，没有谁会爱管这样的闲事，心里越想越生气，巴望着天亮。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洗漱，悄悄去了“护城河公园”，在路边摊上买了一个“煎饼”吃，直到太阳冉冉升起，公园里人头攒动。
我期待着手机响起，然后，实施我的计划......
晨练的老人，三三两两，迎着朝阳，或打太极，或舞剑，或做着体操。
“小白，在哪呢？”手机终于响了，他用一贯的说话方式问我。
我答道：“护城河公园。”
“跑公园去做什么？仓库门也不开！”他埋怨道。
“是这样的：有个新客户说要批发一千箱方便面，我不太相信，亲自到客户的仓库这边来看看。”
“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个......商机稍纵即逝......抓住机会，先斩后奏，对吧？”我擦了一把汗。
“果然有进步，好吧，我叫小史骑车去看看，顺便带你回来。”
“不不不，这种事情，一定要您亲自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我的手心里满是汗，心里莫名的紧张，但一想到萧晴的痛苦和我彻夜难眠的煎熬，瞬间便怒火万丈。
他骑着助力摩托出现了，我手里提着事先准备好的一根木棍。是的，这是我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局，利用他对我的信任，把他引出来了。
他在公园里寻找着，发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耀眼。如果不是这样，我对他真的恨不起来。
他掏出了手机打电话，可是，我早已关了机。我提着木棍的手发起抖来，心里再度紧张，这一棍下去，意味着什么我心里很清楚，可能，他永远也爬不起来，当然，我这一辈子也同样毁了，虽然解了心头之恨，但面临的是法律的制裁和失去自由的牢狱之灾，再想想家人，想想萧晴，他们都是我深爱的人......冲动是魔鬼，我应该冷静，不能触犯法律的红线，那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到这里，我放下了木棍，又想起以前他对我种种的好，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演一遍，突然就不那么恨他了。
我把木棍丢进了河里，然后快速跑回了仓库，他还没有回来，工人们都问我“去哪儿了？”我随便敷衍了几句，穿过人群，来到办公室，感到脑子里一阵眩晕，接了杯热水，坐下慢慢等水凉，墙上的时钟“嘀嗒”的走着，静默的空气中，是难过和痛楚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