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25200000028

第28章 卖花女

第20章卖花女

莫里斯值勤的日子,那一议再议的星期四终于到了。

时下已是六月。天空蓝湛湛的,一片靛青色的天幕衬托出一座座白色无光的新屋。人们预感到可怕的犬星快到了,古人说这种狗永远不能解渴;巴黎庶民说,它把街道舔得光光的。巴黎干净得如同一张地毯,空气中、树枝上、花丛里弥漫着芬芳,氤氲不散,馥郁醉人,仿佛欲使首都市民多少忘掉一些广场石子路上不断蒸发出的血腥气味。

莫里斯应该在九时到达寺院监狱;他的两个同事分别是梅尔斯伏和阿格里戈拉。八点时,他在圣一雅克老街,穿着市政府人员的全套盛装,也就是背着三色肩带,显露出他那轻捷有力的身材;如同往常一样,骑马来到热纳维也芙府上,一路上,他听见看他经过的良民们对他颂扬备至,赞不绝口。

热纳维也芙已准备就绪:她穿着一条平纹细布做的素雅的裙子,披一件轻纺塔夫绸斗篷,头戴一顶缀上三色徽记的小无沿帽。

她淡妆素裹,更显得秀美怡人。

正如我们先前已经知道,莫朗是经再三请求才去的。他大概担心被人怀疑是贵族,于是披了一件日常的外套,这件外外套既像小资产者,又像是匠人穿的。他刚刚才赶到,满面倦容。

他说为了完成一件急活,整夜都在工作。

迪克斯梅见他朋友莫朗一来就出去了。

“喂,莫里斯,”热纳维也芙问道,“您有什么主意,我们如何去见王后?”

“听着,”莫里斯说道,“我的计划已定。我与你们一齐去寺院监狱,先把你们介绍给我的朋友洛兰,他负责站岗;然后我去上班,时机到来,我会去找你们的。”

“可是,”莫朗问道,“我们从哪儿看犯人呢?怎样才能看见他们呢?”

“倘若方便的话,在中饭或晚饭期间,从市政府人员值班的玻璃窗望过去。”

“好极了!”莫朗说道。

这时,莫里斯看见莫朗走向餐厅里端的酒柜,迅速喝干了一杯纯葡萄酒,这使他感到意外。莫朗是很节俭的,通常只饮略带红色的清水。

热纳维也芙发现莫里斯惊讶地看着饮酒者。

“您看看,这个可怜的莫朗为工作废寝忘食到什么程度,从昨天上午到现在,他居然滴水未进。”

“他不在这里晚餐吗?”莫里斯问道。

“不,他在城里做实验。”

其实,热纳维也芙也芙的担心是多余的。莫里斯正在热恋中,也就只顾到自己了,对莫朗的举止也只是看在眼里,并没放在心上;通常,热恋着的人除了他爱的女人而外,对其他一切都是心不在焉的。

莫朗喝光一杯酒后,又拿起一片面包,匆匆咽下。

“现在,”食客说道,“我准备好了,亲爱的莫里斯公民,您愿意,我们随时就动身。”

莫里斯在路过时采了一束死了的康乃馨,摘下其中一朵枯萎的雄蕊。他把胳膊伸向热纳维也芙,说道:

“上路吧。”

他们真的出发了。莫里斯幸福之至,溢于言表;倘若他不克制住自己,真要快活得叫出声来。说的也是,他还有何求呢?他已能肯定,热纳维也芙非但不爱莫朗,还爱着他,他很有希望。天主把睛天丽日送给大地,热纳维也芙的胳膊在他腋下颤动。宣读布告的差役狂呼声震耳欲聋,声称雅各宾党胜利,布里索(布里索(1754—1793):记者、政治家。大革命时期是山岳党人的对头,后被处死。)和他和同伙失败了,祖国得救了。

确实,人的一生中有些时候心显得太小,盛不下心中的欢乐或是痛苦。

“呵!风和日丽啊!”莫朗大声道。

莫里斯惊讶地转过头去,这可是这个常常不是心猿意马,便是精神压抑的人在他面前第一次发出感慨啊。

“啊!是的,是的,风和日丽。”热纳维也芙紧紧压住莫里斯的胳膊说道,“一直到晚上也会是睛空无云么?”

莫里斯把这句话按自己意愿去理解,更加感到幸福无比。

莫朗透过绿色镜片看着热纳维也芙,带着异样的感激的目光;也许他也是按自己的意思去诠释这句话的。

他们一路越过了小桥、犹太街和圣母桥,接着又踏上市政府广场、栏嘴街和圣一阿伏依街。他们愈往前走,莫里斯的脚步就愈轻松,相反,他的女友和他那伙伴的脚步却愈迟缓。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老奥德里埃特街的拐角,蓦地,一个卖花女郎拦住了这一行人的去路,并向他们亮出了花篮。

“啊!多漂亮的康乃馨!”莫里斯大声说道。

“啊!是的,很美,”热纳维也芙说道,“似乎种植这些花的人只干这一件事,因为这些花还活着呢。”

这句话在年轻人的心上泛起一阵涟漪。

“啊,我漂亮的市政府人员啊,”卖花女说道,“为女公民买一束吧。她一身素装,这康乃馨可是大红的;白的配上大红很谐调的;她把鲜花别在心口,而她的心口又紧挨着您那身兰色外套,这就组成了国旗图案啦(法国国旗由红白蓝三色组成。)。”

卖花女郎年轻而貌美,她说了一通讨好的话,显得特别可爱。再说,她的恭维话也是妙语连珠,即便特意去营造,也不会如此应景切题。最后,这些康乃馨几乎有着一层象征意义,与檀木花盆里的死花非常相似。

“行,”莫里斯说道,“我买下吧,因为是康乃馨,你听明白了吗?所有其他花,我都不喜欢。”

“啊!莫里斯,”热纳维也芙说道,“没有必要了,我的花园里多着呐。”

尽管热纳维也芙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在说:她发疯也想拥有这束花。

莫里斯拣了其中最漂亮的一束,那俊俏的卖花女向他推荐的也就是这一束。

这束花将近有二十来支深红的花蕾,散发出强烈的芳香。在鲜花丛中,有一朵大花像国王似的君临在上。

“拿着,”莫里斯对女花贩说道,在她的花篮里扔下相当于五利弗尔的证卷(法国大革命时期国家担保的一种证券,后作硬通货使用。),“拿着,给你。”

“谢谢,漂亮的市政府人员,”卖花女说道,“多谢了。”

说完,她又走向另一对公民,既然来了个开门红,她希望一天都顺利。方才那一幕表面看来稀松平常,整个过程也只有几秒钟,莫郎却两腿发软,不停地擦汗,而热纳维也芙的脸色苍白,浑身打哆嗦。她用那只可爱的小手,抖抖嗦嗦地抓住莫里斯递给她的花束,放到鼻子上,与其说是为了闻香,还不如说是在掩饰她的情绪。

余下的路走得很轻松,至少对莫里斯而言。热纳维也芙呢,她强颜欢笑。而莫朗的愉快则表现得更古怪,他时而轻轻叹口气,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像放连珠炮似的向行人大开玩笑。

九点正,他们来到了寺院监狱。

桑代尔正在向市政府人员点名。

“到!”莫里斯把热纳维也芙交给莫朗照顾,大声说道。

“啊!欢迎。”桑代尔说道,把手伸给年轻人。

莫里斯赶紧握住伸过来的手。在当时,桑代尔的友谊弥足珍贵。

看见这个曾经指挥过鼓声咚咚的行刑队伍(是他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的。)的著名人物,热纳维也芙颤栗不已,莫朗脸色苍白。

“这个女公民是谁?”桑代尔问莫里斯,“她来干嘛?”

“她是诚实的公民迪克斯梅的妻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优秀的爱国者么,将军公民?”

“听说过,听说过,”桑代尔接着说道,“制革工场的场主,是维克多军团的步兵队长。”

“是的。”

“好!好!天哪,她真美。那么挽住她胳膊的这个家伙又是谁?”

“他是莫朗公民,她丈夫的合伙人,迪克斯梅队伍里的步兵。”

桑代尔走近热纳维也芙。

“您好,女公民。”他说道。

热纳维也芙振作了精神。

“您好,将军公民。”她笑着答道。

桑代尔为这一笑也为这称呼受宠若惊。

“你来这里干嘛,漂亮的女爱国者?”桑代尔继续问道。

“女公民从未见过卡贝寡妇,她来看看她。”莫里斯接着说道。

“嗯,”桑代尔说道,“在……之前……(暗指王后将上断头台一事。)”

他做了一个残暴的手势。

“正因为如此。”莫里斯冷冷地答道。

“好吧,”桑代尔说道,“注意别去主塔堡看她,否则开了个坏先例;总之,我相信你。”

桑代尔又一次握住莫里斯的手,向热纳维也芙点点头以示友好与允诺,又去料理其他公务了。

莫里斯与掷弹兵、步兵操练了好长时间,又与炮兵试放了几回炮,沉闷的响声向周围居民致以威慑性的敬意,然后,他才挽住热纳维也芙的胳膊,带着莫朗,向岗哨走去;洛兰正在岗哨门口声嘶力竭地指挥他的士兵操练。

“好啊!”他嚷道,“莫里斯么?妈的,还带着一个小妞,我看蛮讨人喜欢的。你这个人鬼计多端,想把她与我们的理智女神一比高低么?果真如此,阿尔泰米斯就够惨的了。”

“怎么样,士兵公民?”上尉说道。

“啊!对了。立正!”洛兰叫道,“向左转,向左转……你好,莫里斯。……别加快,正步走!”

战鼓咚咚响,士兵跑向岗哨,各就各位,这时洛兰才走过去。

他们彼此塞喧一番。

莫里斯把洛兰介绍给热纳维也芙和莫朗。

他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嗯,嗯,我明白,”洛兰说道,“你想让这个男公民和这个女公民能进入主塔,这容易;我这就去布岗,并对他们说,对你与你那两个人放行。”

十分钟后,热纳维也芙和莫朗跟着三个市府政人进去,坐在玻璃窗后面了。

同类推荐
  • 讨债鬼

    讨债鬼

    又是这种米汤一样酽酽的月光!每到这样的夜晚,郑喜就会想起老家盐池河,想起他和谭哥顶着这样的月光在河里泡澡。谭哥烟瘾大,泡一次澡几乎要抽掉半包烟,郑喜就近掐下一片树叶,漂在水面上,给谭哥当茶几用。谭哥在自己吐出的轻烟里说:“天堂啊!真不想走了。”谭哥是个外地游客,临时租住在郑喜家,郑喜却没拿他当房客对待,他恨不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亲戚或是朋友,谭哥也说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谭哥来的那天是个亮晃晃的晴天,他一身黑衣,戴副眼镜,向郑喜的三间小瓦房走过来,还在场院边上就打起了招呼:“嘿,老哥!”
  • 谁杀了鲍勃

    谁杀了鲍勃

    室外冷得要命。上个月是自有记录以来最冷的月份,现在刺骨的严寒已经露出减弱的迹象。冰雪统治着外面的景象和唯一通向那座房子的道路,这条路穿过的一座小木桥已经摇摇欲坠。白天,明亮的太阳悬挂在晴朗的天空上时,融化的雪水从屋檐上往下滴,在屋檐下又冻成大大小小的冰柱。昨天,罗伯特·布莱克默的专用书房通向院子的落地窗外面还悬挂着七根大冰柱,此刻只有五根了。
  • 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

    作弄他人就是作弄自己。开春后,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汪品德的事情突然变得多了起来,经常加班,动不动还要下乡,一下去就是好几天,回家不光带回一身灰尘,还带回一身酒气。像汪品德这种挂个“副”字的部门领导,在一般职工的眼里是官,在领导的眼里就只是个兵,是代替领导领着大家干活的兵。妻子怀孕四个多月了,妻子怀孕以后,汪品德就一直无心工作,上班总是心不在焉。他计算着妻子预产期的日子,计算着孩子生下来后又要增加多少开支。
  • 前面是梨树,后面是芭蕉

    前面是梨树,后面是芭蕉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从山上往下看,整个村庄在绿柳浓阴、水光潋滟、秋蝉声声的围绕之中。入秋的村子,像一幅笔画纯熟的老画,有心的人发现,桥头石狮底下、宗祠屋檐下、老槐树干上,还有晒谷坪、农资站、小卖部,这一路过去,都还能看到当时老道士镇邪贴下的黄色纸符。尽管村里很小心注意这些给村里带来祥和的黄纸条,孩子们也因惧怕而敬而远之,但还是不抵长时间的风吹雨淋日晒。纸符大多残缺不全,颜色一律都变成了白色,灰似的。如果不是知道它的来历,恐怕一般人猜不出它们竟然肩负着维护全村大小平安的重要使命。山冈上,走着走着,一个抚腰的妇女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不要说,老道士的话,还是真准呐。
  • 加缪作品系列(3部)

    加缪作品系列(3部)

    阿尔贝·加缪,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存在主义文学、“荒诞哲学”的代表人物,文笔简洁、明快、朴实,其文学作品总是同时蕴含哲学家对人生的严肃思考和艺术家的强烈激情。本套装包含《局外人》、《鼠疫》、《西西弗神话》三部加缪代表作,都曾在欧美产生巨大影响。
热门推荐
  • 诸天之妖世浮屠

    诸天之妖世浮屠

    妖世浮屠被死国阿修罗与地者吸收了大部分能量用于建造万妖炉,本体因元气大伤遁回灭境,其后,核心夔心利用佛业双身败亡后残留的玄牝之力裂出一部分作为子体并其本体的一部分破界而去......
  • 梓韵灵天

    梓韵灵天

    她,亲手血洗家族,只为问个为什么。她,亲手划破自己的脸,只因一句你真美。她,亲手杀死那个守护了她几乎一生的人。......她就是欧阳梓韵,杀伐果断,铁血柔情,踩着万人头颅,走上巅峰。她说:“或许,我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可这又如何,既然我来了,那么世界自当由我主宰!”
  • 异界空间之狂女天骄

    异界空间之狂女天骄

    当一个钱途至上却又桀骜不驯的孤儿,和一位背负三代人使命,心思缜密却又以身试险的寻亲者,共同开启这本可以满足天下人欲望,自成一界的天书时,他们竟发现这里不仅有——遍地金银珠宝、香车美人、长生不老、世外桃源,而且还潜伏者许多鲜为人知的凶禽猛兽、古怪村民……被关怀?滴水之情,涌泉相报!被戏虐?反守为攻,直到对方膜拜臣服!被污蔑?直接霸气磨灭对方的嚣张!直到连渣都不剩!且看她如何带着小兽,在异界纵横驰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五湖四海任我游,金银财宝随我拿,香车美人供我赏!一界天骄自此袭来!……众人惊呼——原来古人口中所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真的!只是我们这些后人都曲解了这句话,只知拼命读书,却不晓得其中真正的奥妙。天书菲薄的书页上承载着人们太多的希望与供奉,当一段段跌宕起伏、刻骨铭心而又命悬一线的生死相伴之后。她,是否愿意不畏金钱祸福,委身相随?他,又是否能放下前尘使命,以心相托?它,又将几经辗转,掌于谁手?上演怎样一段匪夷所思的探险之旅呢?————我是路过的酱油君————友情提示:本文女主为成长型1V1,半缘的探险奇幻文,只为召唤你的青春热血而生!你,敢来吗?
  • 重生嫡女来逆袭

    重生嫡女来逆袭

    【推荐新文《最甜不过邱小姐》。】重生后的顾长安,本想复仇虐渣,安稳余生。谁成想却遇到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腹黑家伙北冥玹,自此论心谋局,沙场驰骋,手起刀落,长安无所不能。某日那人发现,他只要了长安的心,而长安却夺了他的江山,收了他的心,占了他的人……北冥玹表示自己亏大了!
  • 篮坛第一锋卫

    篮坛第一锋卫

    ESPN:“对于成为篮坛第一锋卫这件事,你怎么看?”楚风:“Emmm,我就是打球~”
  • 麦子不想长大

    麦子不想长大

    这是一个梦,一个关于我从什么都有,到什么都没有的梦,一个让我越走越孤独的成长之梦!
  • 梦百死

    梦百死

    由梦而至,一次次谋杀,一次次死亡,一个个互不相识的人由此走在一起。究竟是现实还是幻梦,是抵抗还是沉沦,一切谜团等待揭示……
  • 黑鼠王

    黑鼠王

    简介:一次恐怖的意外,艾迪被一股来历神秘的力量缠身,这股力量黑暗、邪恶、且不受控制,自此,他的生活被打乱,一切都开始逐渐发生转变,变得跌宕起伏,充满风险和意外……某一天,在维诺斯镇突然的征兵令下,艾迪踏上一条永远也无法回头的路……一场改变世界格局的战争即将打响,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法师?普通人?还是……PS:黑暗奇幻,非系统文,比较传统类型的奇幻,希望你能喜欢。
  • 我都不想说

    我都不想说

    我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纳闷,我大孃生得并不漂亮,也没多少文化,她怎么就嫁到了爱城,还嫁给我姑父那样的厉害人物。我姑父当过兵,还是个营长,转业后在爱城一家工厂里当党委书记,个头很高,生就一张英雄的脸型,我只要仰脸一见他,就会生出一腔自豪和正义。起先大孃一直没有生育,我刚断奶就被他们抱去了。后来大孃生了个女儿,我担心大孃要把我还回到秦村,到底没有。从此,我就一直喊我大孃叫妈,喊我姑父叫爸,把我亲爸叫舅舅,把我亲妈叫舅母。我六岁这年暑假,第一次被送回秦村。
  • 我大概救了个王朝

    我大概救了个王朝

    历史充满了随机与偶然!随机与偶然也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让人捉摸不透。这反应的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历史模样。……但若向里面填些其他物质,那熟悉的历史最后会怎样?是好?是坏?亦或是……我们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