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执舒擦完嘴巴抬头看他,心想:真是个冰坨子。说了个嗯,就没了。“消食消够了吧,冰坨子,可以走了。”
“嗯,走吧。”
两人走在路上,“冰坨子,跟你在一块儿有一个时候是很开心的,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王书隅耳朵尖微微泛红,他的声音凉凉的:“不知道。”
孟执舒耸耸肩,“那就告诉你好喽,热的时候,就像在这种天气,跟你在一块儿很凉快,冰坨子。”
王书隅抬手,又抬头在手指间望望阳光,有些刺眼,他侧过头看她,低喃道:“我只当你一个人的冰坨子。”他看她,孟执舒的短发在空中一摆一摆,荡起好闻的栀子香。
孟执舒走到楼梯口要上楼,王书隅紧跟着,她扭头道:“冰坨子,你的教室是二班,在一楼的。”
王书隅一只脚抬在台阶上,“我想锻炼一下,爬楼梯是学习中比较好的休息方式,可以减压。”
孟执舒无奈:“唉,随你吧。”
王书隅跟着她上了楼,看着她进了九班教室,才下了楼梯。
回教室的孟执舒摊开化学书,看各种物质的性质,又想起了那个冰坨子,气场那么强,哼,一定是个注孤生,不对,怎么想到他有没有女朋友了?有没有女朋友她可不关心,她甩了甩头,努力把冰坨子从脑子里甩出去,其实,冰坨子今天还挺帅,不想了,看书,看书。
王书隅坐在二班的教室,不知不觉在本上写出了“舒舒”两个字。
同班同学姜紫凝走过来,看到他本上写的字,问道:“这两个字是谁的芳名呀?”他答:“没写什么,语文试卷上的。”
考试成绩再一次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文广将名次贴出来,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手里还拿着另一份资料,“学委,下课后,把这些资料贴到墙上,供大家看,这是咱们班的数学,其他老师应该一会儿会给你们,规划一下,别一会儿没地方贴了。行了,看书哇。”教学楼外,一阵布被风吹的声音,是条幅被挂了起来。
高考倒计时不断翻动着数字,写完的试卷一天比一天多,跑操跑得汗留不止,拿几张纸巾继续看题,楼外的垃圾桶里不再是满满的零食袋,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用完的笔芯和草稿纸,学校为此还专门让书博爱心基金协会分设了新的垃圾箱,一部分放废笔芯,一部分放废草稿纸。进行回收。偶尔傍晚时躺在操场,听着广播站放的歌曲,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12月14日,距高考还有168天,这里下了第一场雪,跑操停止。已经换上冬季校服的同学们抢占雪块儿,打起了雪仗,有的班主任还加入了自家班的队伍,来偷袭其他班。
文广在办公楼前看着他们玩儿,有个老师打趣道:“文老师,不想去玩儿玩儿?”
文广在窗前哈了口气,幼稚地画了一个笑脸,道:“天冷了关节疼,不用去了,他们玩儿吧,以后在一块儿的日子少了。”
唐硕颀站在走廊里看雪,江夜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邂逅高博文了,所以只唐硕颀一人站在那儿,她伸出手想接住雪,可除了感觉的丝丝凉意外,收回来的手上只有小小的水点,衣袖上倒是有一两片小六角雪花,但也慢慢消失了。
倏地,一个雪娃娃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扭头看向递给她雪娃娃的人。
祁洵瑭冲她笑笑,“看你接的太辛苦,正好我刚刚下去了,就拿了一块儿,做了个小雪人儿,给你看看,不过别拿的时间太长,手会冻得疼。”
唐硕颀眨了眨眼睛,微微低头,看祁洵瑭正揉着微红的双手,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怀里的暖宝宝罐递到了他手上,“给你了。”
祁洵瑭接过,道:“你把那块儿冰给我吧,不凉的手疼么?”
“没事,凉凉的挺舒服。”
“嗯?那你拿着暖宝宝是?”祁洵瑭紧握着手中的暖宝宝罐,问道。
“专门给你准备的。”唐硕颀抬头,见祁洵瑭如大海般的眼睛紧盯着她,她笑了,扭回头看着雪下:“我逗你的,我怕我冷,备用,不过现在不冷,就送你了。”
“哦。”祁洵瑭的回答里含着一丝丝失落,他又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要拿着它了,太凉。”
“嗯。”
祁洵瑭转身离开,那一刹,唐硕颀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好远的距离,她转回身看向窗外,地球是圆的,若她不动,他一直走下去,得走多久才能让她看到他的面容,如果她跑着追他呢?她看着手中的冰一点点化开,成了水一滴滴落下,在脚下形成一个小小镜面,仿佛能从中看到她的一丝迷茫。
孟执舒哒哒哒地跑到雪地,掬起一些雪又哒哒地跑到了一楼,她跑到二班门前,“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王书隅么?谢谢。”
那男生直接把头探进教室大吼一声:“王书隅,有个美女找你。”
孟执舒在门外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这声音,能当体委了吧,“同学,你是不是这个班的体委?”孟执舒的搭讪瘾又上来了。
“是,有什么事么?”面对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男生的声音自带减弱音。
孟执舒道:“没事没事。”这个体委好像比冰坨子可怕。
王书隅听到美女时他手中的笔一顿,心想:“是不是舒舒来找他了?可怎么会呢,她不喜欢他。”他出了门,习惯性地看向距九班最近的楼梯处的那一边,真的是舒舒啊,孟执舒正低着头摆弄着只剩一只手大小的冰块儿,“舒,孟执舒,是你叫我?”
孟执舒抬头看他,“不然呢?还有哪个小可爱?”她冷湿的手揪着他宽大冬季校服的袖角,把他带到了人稍少的地方,“我专门来给你送东西哦,当当当当。”孟执舒捧着冰的左手抬了上来。
那块冰在王书隅眼前放大,他的眼神只在冰块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向孟执舒弯弯的眼眸,现在,她的眼里都是他。王书隅皱了皱眉,伸出左手把雪冰块儿接过,又下意识地,在孟执舒冰凉的手放下之前,将她的手拉进了他的右衣袖,暖暖的右手包裹着孟执舒冰凉的手,任由她手上的水浸湿他的右衣袖。
孟执舒愣住了,有些错愕地低头看了看将她的手包裹着的衣袖,她能感受到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暖。
湿湿的触感传到了王书隅手中,两人都红了脸,僵在那里。
孟执舒先反应过来,她猛地甩开王书隅,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低着头说:“王,王书隅,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作业要交呢。”说罢,转身跑远了。孟执舒一口气跑回了教室,抚着自己的胸口,低喃着:“一定是刚刚跑快了,分泌肾上腺素有些多,看书。”
王书隅低着头看他刚刚握过孟执舒的手,嘴角缓缓上翘。
而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扎着低马尾的姜紫凝正看着王书隅,眼里扫过失落。
王书隅走回座位上,手中拿着笔,可无半分动笔念头,他就坐在那儿,眼睛没有聚焦,嘴角一直勾着,二班的高冷学霸突然笑了,还笑这么久,谁都会觉得奇怪,不过没人在意,顶多会学他发一下呆,看是不是能提高一下智商。
姜紫凝走到他身边,看着王书隅的笑,觉得有些刺眼,在班上,他从来不曾那样笑过,这是第一次。她打断王书隅的发呆,“王书隅,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么?我有的笔记没来得及记。”看着他迅速恢复冰冷的脸,觉得更刺眼了。
“我一般不写过程,只写结果,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不过你的成绩应该不会有不懂的。”
“谢谢啦。”姜紫凝有一瞬间想过:要不要直接把这个本扔到王书隅桌上,这个本子和那天他拿出去给那个女生的本是一个系列,她那时正好在走廊里背单词,恰好看到了,就跟着上了二楼。
但是,摔本子终究是姜紫凝的想象,要是连问题借笔记的这层关系都没了,她和他的交集,就彻底断了。
雪下得在再大,第三节课还是要上,禁闭的教室门,阻断了自己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想玩儿的念想,在看了高考倒计时的日历后,渐被浇灭。
高三九班,微胖的女语文老师拿着讲义迈上了讲台,“今天下雪,咱们来放松下好不好?”
“好。”
“行,咱们来背一下有关雪的诗词古文,想到就可以说,陶冶一下情操,做了那么多诗歌鉴赏,来展现一下咱们做了多少题,是吧。我先来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同学们低声附和着。
语文老师又道:“下一个从谁开始吧?”她四周看了看。
大家开始起哄:“从门那边开始。”
“从最后一排。”乱哄哄的一片,老师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咱们要不从跑校生开始吧。外面的风景和学校里的可能有点儿不一样。谁是跑校生,站起来吧,不许不站啊,同学们随时举报,不站的被抓住要请大家吃零食。”
近半数的跑校生站起来。
“哇,你们班跑校的人这么多。先从张月秋开始吧。”
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女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好,下一位。”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念完这首诗的男生刚要坐下,老师叫住他,“等等,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什么?”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对,是山,有同学总喜欢把山写成别的字,不能记错。那么你再来说说岑参写这首诗是为了什么之情?”
“嗯——”男生的手在书页上搅动着,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同桌在旁边提醒也听不清,老师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这首诗,就由你来讲。下午自习的时候,你用教室的电脑查一查,做个文档出来,发到我邮箱,好吧。每句话都要赏析。”
“行。”
“好,坐下。下一位。张淘陵,诶,你好像是广播站的吧?”
“嗯。”
“背吧。让大家欣赏一段广播站朗诵。”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没了?”
“没了。”两人对视五秒,教室里同学哄然大笑。
老师扶额道:“你全背完。”
“哦哦。咳咳。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最后一句,大家一起大声喊出来。”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你们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高考只剩下五个多月,我们都要努力”……
教室外树上的雪抖落,地上的雪被保卫叔叔们铲除。
因操场结了冰,跑操省了,课间操省了,体育课也改成了室内,去年的雪天,他们还在室外用雪搭了一个小滑梯,而对于今年的他们,是做不成了,学校怕他们大幅度运动受伤,除了跑步外,打篮球,踢足球之类的活动全部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