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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金老爷

铃儿装作环顾周围,眼睛却不断瞄向身后的柳杰。柳杰的嘴角依然留有淡淡的淤青,那是拜自己在流亡集两记老拳所赐。自那以后,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和年轻的神龟泽少女将军告别后,他们穿越了她的属地,一路上无惊无险。神龟泽的北方是彩虹泽,穿过彩虹泽后就是高丘封地的中心-------高丘之泽,也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此刻他们行走在神龟泽领地与彩虹泽领地之间的一片小间隙地上,极目远眺,在这片红土平原上,除了突兀的几座互相距离很远的孤峰外,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甘蔗地和茶树林。他们尽量避开茶树林,这些高大的乔木经年累月地生长,高达二十多米,幽暗茂密的林间无法预知躲藏着什么。然而甘蔗地也不是那么容易通行的,一人多高的野甘蔗大部分时间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好在有一些古老的青石板造就的道路无法被植物侵占,为他们提供了行进的方向。尽管如此,很多时候他们依然不得不下马,用长剑来开辟前路。

甘蔗丛一阵骚动,泪滴和满月口中各衔着一只刚捕获的兔子冷不丁钻出来,铃儿胯下的战马嘶鸣着连连倒退。她急忙勒紧缰绳,同时轻拍马脖子予以安抚。铃儿从马背上跳下,两头豹子一动不动端坐着等候她。她伸手从它们口中接过兔子尸体,口中称赞:“乖孩子,去,再抓两只回来。”于是豹子们返身钻入甘蔗地。现在泪滴和满月的体型差异变得愈发明显,泪滴已经足足比姐姐长出半尺,骨骼也更为粗大。顺子最近有些忧心忡忡,过不多久,小豹子就会长大到再也无法装进箩筐里,到时候,他们总不能带着两头猛兽在车马道上大摇大摆的行进。照理说,现在已经到了放它们回归荒野的时候,可是铃儿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有一回他提起这件事,结果是铃儿又弄来只箩筐,和他一人背一头。“这样就装得下啦。”铃儿笑嘻嘻地说。顺子希望少主能帮自己说话,可是柳杰默不作声。他也无法指望梁丘红,因为自从铃儿将满月送给梁丘红之后,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立场总是惊人的一致。当女孩形成同盟,倒霉的自然是她们身边的男人们。当然,这里的男人指的仅仅是自己和少主,戚定钧自始至终置身事外。这个画师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和他的坐骑较劲,剩余的时间则被作画占满。五个人里,戚定钧的骑术最差,因为他基本上没骑过马。有了马匹后,对其他人是种解脱,而对他,却是种折磨。好在他悟性不错,很快掌握了诀窍,也算骑得有模有样,但是相比其他人而言,还是差得很远。等他稍微熟悉了马的性子后,他开始尝试在马背上作画,终日手捧着画板,嘴里咬着毛笔,事先调制好的墨水装在葫芦里挂在马鞍上,随着马儿的行进摇晃。尤其在进入间隙地后,顺子和柳杰在前面挥汗如雨地砍伐甘蔗扫清道路,而他却端坐马背饶有兴致地将他们砍甘蔗的画面记录下来。

“你画他们作什么?”铃儿曾经好奇地问。

“你们这场小小的旅行将来也许会载入史册,我恰好是个最理想的见证人。”戚定钧笑着回答她。

铃儿很高兴。“这么说我也会载入史册?”

“是啊。”你这个傻姑娘,你注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尽管戚定钧不承担任何体力活,但是没人嫌恶他,他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工作。进入间隙地后的那个晚上他宣布,铃儿手臂上第一幅纹身已经停止生长,这意味着那副纹身终于完整。他把它仔细地描绘下来,交给了柳杰。柳杰每晚都会对着火光看很长时间,仿佛永远都看不厌。相反铃儿自己却不太在意,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后,就不再关心。反正柳杰会探究明白,为大家领路,她才懒得操那份心。

泪滴和满月再次带着兔子回来的时候,铃儿高声招呼同伴吃饭。两头豹子总计逮到十只兔子,这还不算中间有一次带回来的两只体型硕大的田鼠------铃儿大声训斥它们,并且命令它们把老鼠当场吃掉。众人从马背上下来,收集甘蔗叶点燃。由于新鲜甘蔗叶富含水分,燃烧的时候冒起浓烟,除了柳杰和顺子坚持在火堆旁烧烤兔肉,其他三人躲得远远的。铃儿和梁丘红分别坐在泪滴和满月身边,看着它们进食。每头小豹子分到两只兔子,被它们生吞活剥,其余六只则架在远端的篝火上,散发着香气。等兔肉完全烤熟,五人围坐在一起,顶着烈日用餐。天气越来越热,中午的阳光毒辣无比。进入间隙地后,他们迫不及待卸去了链甲,恢复了渔船上的装束,身披蓑衣,头顶斗笠遮阳。如果此时依然身着盔甲,在这一无遮挡的平原上,他们估计会比手中的兔子肉熟得更透。

“这里除了太热,实在是个好地方。”梁丘红开口,“完全可以喂饱我们和小豹子。”她的腿伤基本痊愈,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

“它们已经不是小豹子了。”顺子无时不刻尝试提醒女孩们。

“你不觉得这里太过安静了吗?”柳杰问。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这片小间隙地几乎没有大型生物存在,没有部族,没有猛兽,没有山精林怪。前几天他们经过一座被称作“墨竹山”的孤峰,那座山因为长满黑色的竹子而闻名。他们看见了用墨竹搭建的栈道和护栏,找到了好几处宽敞干燥的山洞,但是里面空无一人,器具丢了一地,显然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山岭部族离开得很匆忙。

“部族去哪了?为什么要离开?”柳杰继续问道。

梁丘红无法解释。是啊,墨竹部族为什么会离去?梁丘红对他们有所耳闻,父亲曾说起过这个独特的小部族,他们用墨竹打造的竹弓和竹箭非同凡响,被称为“黑色闪电”。如果说是受到山精的侵袭,那也情有可原,可是他们连一只山精都没有发现,整座山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不仅如此,到处都没有食肉野兽的踪迹,兔子和田鼠泛滥,这些钻地的小动物随处可见,走几步路就能踩到一只。毫无疑问,大地失去了均衡,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部族会搬家吗?”铃儿问梁丘红。

“你说迁徙?除非生存地碰上天灾,一般不会。”梁丘红摇头。

“野兔很可爱,又很好吃,我倒不在乎它们成为这里的主人。”戚定钧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引得所有人对他注目。

对于戚定钧的评论柳杰颇觉有趣。“我们快进入彩虹泽了,大家把链甲穿上吧。不是每一个封臣都像郭杰那么友好。”他说。也许她是唯一的一个,然而她真的友好吗?柳杰并不确信。

傍晚时分,他们走出了小间隙地,进入彩虹泽的领地。一个颇为大型的镇子出现在他们前方,远远望去,华灯初上,像是原野上的一群萤火虫。铃儿等人穿戴齐整,俨然是五名精锐的骑兵,沿着碎石小路进入镇子。泪滴和满月安静地趴在箩筐里,它们已经习惯了一旦进入箩筐便呼呼大睡。街道上颇为热闹,两旁基本都是民居,人们坐在自家门口一边纳凉一边围着低矮的桌凳享用晚饭,孩童们奔跑着嬉笑打闹,伴随着老人偶尔的训斥。家家门口挂着用不同颜色彩纸装饰的油灯,街道笼罩在七彩光辉之中。

“好漂亮。”铃儿轻声道。这里的屋舍只是普通的砖瓦房,并无特别,但是这些精致的彩灯却让整个村镇镀上一层华贵之色。

“虹光镇,名不虚传。”柳杰说道,“这座镇子以擅长制作及喜爱悬挂彩灯闻名。彩虹泽的封臣为邹姓,据说最早就是从这里起的家,后来才迁至都城飞虹城。”

“可惜我没有带彩墨,不然一定能画出一幅不错的彩绘。”戚定钧不无遗憾地说。

“今晚我们住这吗?”鉴于刚才柳杰有意无意接了自己的话,铃儿干脆大大方方地问他。

柳杰朝她瞥了一眼回答:“看看情况再说,我们先填饱肚子,补充一下干粮。”戚定钧冲顺子和梁丘红眨眨眼,梁丘红抿着嘴唇露出会心的笑容,柳杰和铃儿之间持续了几天的冷战终于宣告结束。

不久他们就找到了一间酒铺,屋檐下挂着金色的灯笼,下面垂着布幅,绘有酒坛的图案以及“悦来居”三个字。他们将马拴在酒铺外的石桩上,步入热闹的厅堂。悦来居中人声鼎沸,摆放了十几张四方桌,大部分都坐满了人。这些食客有的精赤上身,高声喧哗,有的衣着整齐,推杯换盏,有的喝多了,把头搁在桌上打盹。虽然周围的木格窗尽数敞开,但是依然燥热,从窗户涌进的晚风也是热烘烘的,充满夏意。铃儿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最近出入这里的兵士骤然增多,大家已经习以为常。柳杰指了指角落的一张空桌子,几人分别落座。宽大的四方桌可以容纳八人,所以一点不显拥挤。瘦小的店伙计殷勤地过来招呼,柳杰点了三斤熟牛肉,大份驴肉汤,鸡蛋煨菜心,米饭以及两壶米酒。

“喂,省着点吧,路还长着呢。”戚定钧小声对他说。

“我们今后尽量走间隙地,小豹子越来越大,不方便在城镇逗留。间隙地里根本没地方花钱,所以现在能吃就尽管吃吧。”柳杰回答。

“少主,你打算一直带着它们?”顺子瞪大眼睛问。

柳杰朝两个女孩看看。“我们面临追捕,走间隙地更安全。在野地中,泪滴和满月会是好帮手,现在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

“你是说可以一直养着它们?哪怕它们长大?”铃儿两眼放光。

“是的,至少等到我们的旅程结束。”柳杰点头。铃儿从椅子上蹦起,在柳杰的头盔上重重亲了一下。

“你干嘛?当我是泪滴吗?”柳杰怒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急忙四处张望,幸好没人注意他们。

“不干嘛,感谢你,也算赔罪。”铃儿满不在乎地坐下,指了指嘴角。柳杰的嘴角上依然留有淤青。

“我给你们两个画张像如何?”戚定钧笑吟吟地问。

“别闹了,我们还不够显眼吗?”柳杰忍不住横了戚定钧一眼,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记得初次在城北市集遇见他时,聪明的画师不苟言笑,古板得像个老头,现在却时不时流露出嘲弄人的天分。但是柳杰发觉自己更喜欢现在的他,之前的戚定钧是个纯粹的画师,他待人就像作画一样,习惯性地保持距离,而现在的他,更像个同伴。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众人埋头喝酒吃肉。在间隙地里吃了两天的烤兔子和干粮,他们很高兴能尝到由真正厨师烹制的菜肴。这里的米酒醇香可口,连一向不贪杯的柳杰都喝了三碗,铃儿和梁丘红更是赞不绝口。对于两个女孩的酒量戚定钧毫不惊讶,在流亡集他已经领教过。那天铃儿和梁丘红将东野鬼那桌的山岭部族全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最后连疤二娘都吃惊地过来看热闹,并且免了他们两坛酒的酒钱。

“小二呢?过来迎客。”门口突然传来高声呼唤。一名黑瘦的汉子背着一只巨大的木箱闯进来,箱子几乎跟他人一样高。店伙计连忙跑到门边带着笑脸问候:“客官辛苦了,里边请。”

“没点眼力见,不是让你迎我,是我们老爷。”黑瘦汉子朝背后一指。店伙计朝他身后望去,顿时两眼发直。一个胖子从门口挤进来,差点把门框撑破。他身材不高,但是横竖尺寸几乎一样,活像个肉球。铃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胖子她最近见过不少,落雁泽的郝东,还有将军商明都很肥胖,然而跟这个人一比,立即相形见绌。胖子身穿宝蓝色丝袍,带有金线滚边和银色铜钱纹饰,胡萝卜般的手指上戴满粗细不一的金戒指,其中一枚戒指上镶着块硕大的碧玉翡翠,在他几乎不存在的脖子上缠着条指头粗的大金链子,富贵逼人。他手中握着块白色的吸汗石,不断在额头和脸颊上摩擦,雪白柔嫩的肌肤仿佛能滴出水来,下巴上的短须修剪得异常齐整。胖子都这么爱打扮吗?铃儿心道。

“这位爷怎么称呼?”店伙计问,他被那些金戒指和金链晃得睁不开眼。

“叫我金老爷。”胖子的声音意外地沉厚,他丢了锭银子给伙计,“给我找张干净桌子,不许有一丝油腻。”

“是是。”店伙计忙不迭领路,带他们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距离铃儿他们不远,然后取下肩头的抹布将桌子又仔细擦拭一遍。金老爷伸出粗肥的手指在桌上拈了一下,破口大骂:“混账,这么脏的桌子,让我怎么吃饭?快去拿盆清水来好好洗洗。”

“金爷,这桌子真的很干净了啊。”店伙计看着亮如明镜的桌面委屈地说。他黑瘦的跟班刚刚把那只沉重的木箱放下,此时猛拍桌子吼道:“老爷让你去,还不快去?”店堂中静了下来,其他桌的人纷纷回头望向这边。

“谭五,别吓着人家小二,我们是讲道理的人。”胖子摇手制止手下,又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店伙计,“来来,小二,我跟你讲讲道理。我喜欢干净,如果我说不干净,就是不干净。你只要照我吩咐的做,赏钱少不了你。把这张单子拿去,准备好上面的食材,借你们的厨房用用,我自己带了厨师。”说着胖子将手心里攥着的一张纸交给伙计。

“这个…….”伙计拿着银子和纸张,左右为难,“厨房是不能轻易进去的,我得去问问掌柜。”

“赶紧去问。”金老爷不耐烦地挥手。店伙计去后,又有一人从门外走入,来到他们桌旁落座,柳杰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人吸引。来人姿态看似平常,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个多余动作,穿一身鹅黄色直缀,腰间束一根紫色绦带,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拢成发髻,平滑顺亮,他的五官谈不上多精致,但是合在一起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仪态万千。”戚定钧压低声音评论,从他这个阅人无数的画师嘴里说出这四个字自然极有分量。柳杰在心里轻笑一声,这四个字原本是用来形容女人的,然而用在这名男子身上却一点不别扭。不仅如此,这个人不简单,他心想,这人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洗练可不是朝夕之功。

“颜复生,马儿都安顿好了?”金老爷旁若无人地高声问。

“是的,老爷,我亲眼看着马夫饮完马才进来的。”叫颜复生的那人边回答边取出折扇轻摇,手掌白皙嫩滑,如同女人。

“关照他们好好洗马车了吗?明天上路时要是有一丁点灰我就不付钱给他们。”

“放心吧老爷,马夫保证明天你在车轮上都找不出一丝灰尘。”

“哼,我才不信。”胖子鼻子里抽着凉气,脸上肥肉震颤,“这些愚民哪懂得什么叫干净?”

满脸皱纹的老掌柜在伙计的陪同下走到他们身边作了个揖。“三位爷,你们还有几位同伴?”

“就我们三个,你是掌柜?”金老爷大大咧咧地回答。

“是的,金爷。你们要的那些食材够十几个人吃的,这会儿客人多,厨房里伙计都在忙,实在腾不出地方。”老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

胖子朝掌柜勾勾手指头,老头连忙将脑袋凑过去。

“掌柜,我们来讲讲道理。我出了那么多银子,还不需要你们动手煮菜,只是借用下厨房,连这都不肯,你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他在说到最后一句时陡然提高了音量,吓得满脸皱纹的掌柜一哆嗦。

一直埋头喝酒的铃儿突然抬起脸,以更大的声音说道:“红姐,我得跟你讲讲道理。虽然有个王八蛋打搅了我们喝酒,可是我都喝了三碗了,你才喝一碗,这是什么道理?”她故意粗着嗓子,以免被人辨识出自己是女孩。梁丘红一脸茫然,而戚定钧和顺子不约而同将嘴里的酒肉喷了出来,酒铺内其他客人也纷纷偷笑。“别多事。”柳杰低声警告她。

胖子对铃儿怒目相向,但是看到她的骑兵装束,倒也不便发作。颜复生朝着这边瞥了一眼,和颜悦色地说道:“掌柜,我们只需要一个地方,器具我们自己都有。”

老掌柜歪头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这样,我在门外给你们架张桌子,你们在那里烹制菜肴如何?”

“可以。”颜复生回答。

老掌柜松了一口气,讪讪地朝黑瘦的谭五一笑。“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在街边做菜。”三个人里,只有谭五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衣服,一看就是下人。

“我才是厨师。”颜复生摇着扇子微笑。

掌柜张大嘴打量他精致的装束和白净的双手。

胖子一抬眼珠子说:“发什么愣,还不快去?饿坏了老爷我,小心砸烂你的招牌。”

“是是,这就去。”老掌柜赶紧推搡着伙计离去。

不到片刻,门外并排放了两张四方桌,堆满鸡鸭鱼肉,新鲜果蔬。谭五打开身旁的木箱,里面尽是些锅碗瓢盆和形形色色的装有各种佐料的木罐子。谭五取出炊具在桌上安放妥当,点燃炉火,然后回来替颜复生套上一件黑色长袍。颜复生放下折扇,走到门外,双手各执一把切刀,开始处理食材。大街上有不少吃完晚饭散步的民众,好奇地驻足观望。逐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并且不断发出彩声。颜复生左右开弓,切削劈斩,手法华丽得让人眼花缭乱,等他真正开始烹煮,就连店堂内的客人也忍不住涌到门口或者扒着窗户观赏。他每做完一道菜,谭五便端到金老爷桌上,菜品典雅的色泽形状和一路散发的香气让人群咋舌。悦来居的掌勺大厨和厨工也都来到颜复生身边观看他烧菜,厨师脸上的表情仿佛遇见了神明。金老爷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独自一人面对满桌的菜肴,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老掌柜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那些食材只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酒,再拿两壶酒来。”胖子高声呼喝。店伙计急忙从门口跑进后面的储酒间,不一会儿端了两壶回来放到他桌上。金老爷心满意足地倒了一杯,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尽数喷了出来。他肥胖的身躯不断抖动,脸色涨得跟猪肝一样,涕泪横流。他不断地咳嗽,抠挖喉咙,嘶哑着嗓子喊:“水,快给我水。”店伙计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拿来清水,金老爷疯了似地漱口,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吐得身上到处都是。

“怎么了?”颜复生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问,举止优雅得仿佛他刚刚吟完一首诗,而不是做了一桌菜。

“这个酒……酒……辣死我了。”胖子喘息着说。颜复生举起酒壶闻了闻,不禁皱起眉头。“谁在里面放了辣子油?掌柜呢?”

柳杰心中一跳,他曾听父亲说起过辣子油的事情。果然,他看见宣称去上茅房的铃儿施施然走了回来,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跟你说了别多事,没被人看见吧?”他想板起脸,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哪能啊?从来没人抓到过我。”铃儿轻声回答。

谭五大声咒骂,胖子咳嗽不停,其他客人暗自偷笑,店里一时吵闹非凡。老掌柜心惊肉跳,愁眉苦脸。“不知道啊,我的伙计绝不会干这种事。”

“去换两壶酒来,别再出岔子了。”颜复生显然有些生气,有意无意朝铃儿这桌望了一眼,然后走回门口继续烹煮。看热闹的人群簇拥着他奔出店外,将几名正试图进入酒铺的兵士挤得东倒西歪。领头的一名头戴紫羽盔的十夫长咕哝一声,大声呼唤掌柜。

老掌柜认识来人,连忙笑脸相迎。“周大人,吃饭还是公干?”

“掌柜的,你这招揽生意的办法不错啊,整个镇子一半人都堵在你家门口了。”五短三粗的周大人擦拭脸上的汗水粗声粗气地说。

“哪里,是客人自己在烹煮,我这儿的厨师哪有这本事?”老掌柜陪着笑,心中有苦难言。今天是什么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反正全来了。

“我奉命查案,你带我手下去看看你的钱箱。”十夫长说道。

“这个……”老掌柜犹豫。

“放心,不会动你银子的。如果我想打秋风,最多白吃白喝,难道还抢你的钱?你当我们是强盗吗?”

你们也不是没拿过钱。老掌柜心里想想,嘴上不敢说,不情愿地领着两名兵士走到柜台后。十夫长扫视周围,看见了铃儿他们,当即快步走过来招呼。“几位兄弟打哪来?”

柳杰指了指自己胸前山峰形状的银搭扣。“高丘城。”

“哦,侯爷的人。不知道几位来到虹光镇有何贵干?需要帮忙吗?”周大人有意示好。

“不用了,机密要务,就不麻烦大人了。”柳杰摇头。十夫长逐一打量他们,眼前这几个兵年纪轻轻,肌肤细嫩,显然刚入伍不久,能执行什么机密要务?

柳杰知道他起了疑心,立即问道:“你是哪位?”

“我叫周田,邹恒将军的部下,新近驻防这里。请问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周田问。

“吴将军。”柳杰还真不知道现在高丘城有那些将领,只能随口胡编一个。

“吴将军?哪个吴将军?”周田拈着杂乱的胡须思索,高丘城有姓吴的将军?自己怎么一点没印象?

“十夫长,您瞧瞧。”前去查看钱箱的兵士快步走回,手里攥着两锭银子。周田接过银子,拿在手中反复翻看,银锭底部有钱庄的印戳。

“掌柜的,这两锭银子哪来的?”他抬起头问。

“刚收的。”老掌柜嗫嚅着回答。

“刚收的?”周天眼睛一亮,“谁的?”

“这位金爷。”老掌柜朝金老爷指了指。

周田走到金老爷的桌旁,看着满桌子的碗碟以及喘息方定的胖子。金老爷口中的辣味还没有去尽,依然在不停漱口。周田拿起两只空盘子叠在一起,这才腾出地方放下银锭。“银子是你的?”他紧盯着胖子问。

金老爷拿起银子看了看然后回答:“是啊,怎么了?”

“哪来的?”

“做生意赚来的。”

“你做什么生意?”

“珠宝生意。”金老爷抬起手展示他那些金戒指。

周田被晃到了眼睛,赶紧偏过头去。“能看看你的货物吗?”他又问。

“卖完了。究竟怎么了大人,这银子有问题?”

“一个月内,彩虹泽有四家钱庄被盗,这两锭银子正是赃物。”周田转回头一瞬不瞬注视着胖子说。

“大人,你不会怀疑我是贼吧?你看我这样子像个飞贼吗?”金老爷拍拍自己山一样的肚子。确实,他连窄一些的门都进不了,别说飞檐走壁了。

“那你记得用这银子跟你买货的人吗?”周田问。

“这哪记得住?”金老爷摊开肥厚的两手。

“既然这样,我得抓你回去,也许关两天你就想起来了。”

金老爷朝周田勾勾手指头。“来来,大人,我们讲讲道理。我行走四方经商,交易过的金银珠宝店铺有几十间,换作是你你记得住吗?”

周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我们有办法让你想起来,总之,在弄清楚之前,你哪都别想去。”

谭五此时刚好端了一道菜过来,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他放下碟子,挡在胖子面前,低声说道:“你留下我们试试。”

“哟呵,有种。天生长着张贼脸,我看八成就是你干的。”周田断然大喝,“来人,把他们几个拿下。”他手下的兵士立即围拢上来,长剑纷纷出鞘,老掌柜和一些离得近的客人慌忙躲开。酒铺内变得鸦雀无声,然而奇怪的是这会儿突然连门口的哄闹声也完全消失了。铃儿望向门外,人群正在悄无声息地快速散去,一个穿着破烂灰布袍的老人直挺挺走进来,两只眼睛雪白,没有一丝黑色。铃儿立刻知道,来了一个守墓人!

“把剑收起来,快!”周田压低声音命令。众所周知,守墓人极其敏感,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视作威胁。守墓人径直来到柜台前,将手中的几块碎银放下。“老规矩。”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出。梁丘红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事,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店内其他客人身体僵直,大气都不敢出,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

老掌柜小跑着回到柜台后,朝着守墓人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收好碎银,吩咐伙计们:“快点,老规矩。”

“守墓人也吃饭?”铃儿扒着柳杰的耳朵问。

“他是买祭祀用的供品。”柳杰用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

金老爷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椅子被他肥胖的屁股推得往后翻倒,发出“砰”的一声。所有人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守墓人极快地转头,两只惨白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包围胖子的兵士被吓得半死,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桌子朝守墓人挪去却不敢阻拦。金老爷来到柜台旁,手中变戏法般出现了几锭银子,放在柜面上。

“愿逝者长眠。”他说道。守墓人点点头,将银子收下。

“我这里还有不少酒菜,可以帮你一起送到墓园,好好供奉一番。”胖子接着说。

“多谢。”守墓人应道,这次却是个老人的声音。

“逝者不言谢。”金老爷一改先前的蛮横,“老掌柜,多拿几个食盒来,将没吃完的都装上。”然后他冲谭五使个眼色,谭五心领神会,奔出门外收拾器具。不多久,几个带把手的食盒整整齐齐放在金老爷脚下。谭五背着大木箱回进来,将这些食盒悉数提在手中。颜复生脱去了黑袍,手摇折扇,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

“请带路。”金老爷向守墓人作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这次又换了个老妇的声音。守墓人当先走出酒铺,金老爷三人紧紧尾随在后一起离去。

“队长,怎么办?”周田的手下问他。

“远远跟住他们,只要不靠近,守墓人不会发难。供奉完了之后他们总要离开,我就不信他们睡在墓园里。走!”周田挥挥手,带着他的属下冲了出去。

门外的马蹄声去远后,戚定钧说:“咱们也走吧,保不准那姓周的回来又纠缠我们。”

“嗯,以后得尽量避开城镇。”柳杰回答,“我去多准备些干粮,随后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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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坷逆天路,平凡修仙人。身具仙脉,但资质普通的修士陆忠天,山中梦境后得到修仙入门功法,探索出一条与众不同的修真道路。如何以羸弱之身,在这个英杰辈出,血腥无情的世界挣扎沉浮,傲视众生?长生之路,只为抢夺冥冥中一丝造化天机!
  • 游戏王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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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男小主播莫枫偶然间获得了一个游戏系统,能够将各种游戏链接起来,还能够使用不同游戏里的技能和装备,去打爆另一个游戏......当莫枫直播LOL的时候:伊泽瑞尔:我不是在做梦吧?!和我对线的女警怎么拿着加特林?!还装了8倍镜?!直播吃鸡的时候:某玩家:兄弟!为什么你的车跑这么快?轰炸区也炸不死你?莫枫:哦!因为我开着白银雷洛,身上还穿着英雄级防弹衣!直播CF的时候:泰坦: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刚才有个小伙子说我可怜,硬是塞了一瓶什么翡翠剂给我!服用以后,我感觉到了进化的力量!直播QQ飞车的时候:众玩家:为什么我们T车都没你快?!莫枫:哦!因为我骑着皇家狮鹫,还买了个开局冲刺2000米!......我莫枫就是要成为‘游戏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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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让她们相遇,身体的残疾让他不敢说“爱”,良言说“我不配”,温暖却倔强的摇头,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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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漫的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表达出来。时间的雕琢,总会使得爱情熠熠生光。故事的主人公,从三年初中的懵懂无知,到三年高中的任性叛逆,最后大学四年的岁月成长,走过了人生最幸福与最困难的十年,深刻诠释了爱情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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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婚姻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走入婚姻的殿堂,是我们人生的又一个起点。在婚姻关系里,我们怎样才能得到幸福?成功维持婚姻的秘诀,就在于如何互相调适,让爱在婚姻中奏起和谐的乐章。长久的幸福是需要智慧和规划的,聪明的女人不妨把老公当成你的合伙人,像经营公司那样经营你们的婚姻,共同创造幸福,努力提升婚姻的幸福指数。
  • 火山:愤怒的疯狂地球

    火山:愤怒的疯狂地球

    科学是人类进步的第一推动力,而科学知识的学习则是实现这一推动的必由之路。在新的时代,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为我们青少年的科学素质培养提供了新的契机。抓住这个契机,大力推广科学知识,传播科学精神,提高青少年的科学水平,是我们全社会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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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顾靳凉时,安渝西觉得他是一个谦谦有礼的帅气学长,直到自己越来越接近他时,他不温不火的给自己下了一个又一个温柔圈套,让她开始沉陷。他说:渝小西,也许这世界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好的人有很多,但那终究不是你。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想把我的全世界给你。—在顾靳凉和安渝西感情的稳定后,一张化疗单牵扯着无数条活生生的生命,而安渝西和顾靳凉协助警察一起为此调查着十几年前发生的几起命案。在此之中家族风波也将来临。[本文美女美男多多(*/?\*)还请小仙女们随手就是一个收藏鸭!]#求收藏#求阅读#求推荐票#原创作品—未经允许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