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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媚儿闻言,一双眸子登时泛起一斯期待之色,吴夫人也是热切期待,而吴斌的亲生儿子吴天,双目更浮现一道精光!

只有吴斌,却是眉头一皱,当年他虽是欲以此子鱼目混珠,代替其亲身儿子出战剑圣,只是不虞竟带了一个孤星回来,此刻固然亦不欢迎这个刑克至亲的孩子,但见他捋须暗忖:“他……终于回来了?好家伙!能独个儿远涉千里,身心倒真是铁铸的!我满以为他定熬不住了,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会有此超乎常人的耐力……”

一念至此,吴斌又问阿福:“他既以回来,那群畜生又为何吠他?”

“不知道啊!小人乍见二少爷进屋门,十多头大狗便开始朝他狂吠不止,而且一面吠还一面向后退缩,像是非常恐惧,害怕会被二少爷克死似的……”说到这里,阿福当场掩嘴,他自知失言了。

幸而吴斌也没责怪他,他仅是朝房内众人道:“夫人,‘吴铭’既已回来,我们这就去看他!吴天、秋红,你俩也一起来吧!媚儿,你刚刚醒过来,还是躺在床上多休息的好!”

媚儿本来很想一睹这吴铭的卢山真貌,不料舅父却要她留下来,登时感到没趣,此时吴斌夫妇与其姊秋红已步出房外,只有吴天还是未有举步,他自信的目光又再度落在媚儿脸上,遽地问:“你,似乎也很想见一见我的——二弟?”

媚儿俏一脸一红,低下头:“吴天……表哥怎地这样说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吴天的眼睛又在打量着她,似要看进她的小心里,还打趣的说:“女孩子真麻烦!明明是很想很想了,还在装蒜!”

“像我!我便从来不讳言很想见一见自己这个二弟了!坦白说,他从小一便被送离家,我也从没见过他,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真的如爹所言,他能克死两个乳娘、八个师父,本领倒真不小!也可真不简单!这样一精一彩的二弟,真令人好生期待啊!”他的语气一点惧意也没有,显见他并不如其他人般惧怕被这个二弟克死,相反更感到非常有趣。

“你,真的不想见见他?”他又向媚儿重提适才所问。

“我……”媚儿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该怎样回答。

吴天复再一笑,道:“还我什么?瞧你!爹虽然吩咐你好好休息,但你看来并非荏弱多病,真的需要躺那么久吗?”

“看你也是心一痒难熬了!你还是——”

“跟我来吧!”吴天说着,猝地以柔劲一把拉起媚儿,就这样挟着她向房外飞驰而出。

“吴天表哥……”媚儿不知这个表哥居然身负轻功,敢情是舅父悉心调教所致,更不虞他会无视老父的吩咐,斗胆带媚儿一起去看他闻名已久的二弟!

然而,这不正是她期待多时的事情么?

此刻把她挟着飞驰的吴天,无论在谈吐、心态、眼神方面,对媚儿来说,都像是一个过份自信的“怪物”!一个并没有令她感到失望的怪物!

至于那个唤作“吴铭”的二表哥,又会否令她失望?也许,这个被易名“吴铭”的“英雄”……会是一个比应雄更匪夷所思的——怪物!更可怕的——一代天骄!

他,一直都在低着头。婢仆们诧异地盯着他,窃窃私语,就像在盯着一头怪物。十多头恶犬,亦已夹一着尾巴瑟缩,愈退愈远。

可是,他还是在低着头。

英雄不低首,低首不英雄。他为何低首?

当吴斌与妻子、秋红赶至将军府厅堂的时后,他们便看见低首的他。一个低首的“英雄”!

但见他年方十一,一身墨黑的素衣,竟尔染满风尘,污脏不堪;他的左手,更紧紧执着一个小小的残旧包袱,极为寒酸卑微;他亦没有坐在将军府豪华光滑的家俱之上,像是唯恐自己的污脏卑微,会污了家俱颜色。

但是,他纵然仅是坐于厅堂内其中一个不太触目的暗角,将军府的厅堂却实在太漂亮,也太具气派了,无论他如何想把身上的寒酸、卑微藏于暗角,也是藏无可藏,他,还是那样令人侧目。

厅堂上的婢仆远远看着他,大家都不大愿意上前与他接近,就连那十多头恶犬,似亦不欢迎他这个身世卑微的稀客。

故而,当吴斌第一眼瞥见他的时候,不禁被他身上所散发的穷酸气息弄得眉头大皱,而像狗般尾随吴斌而来的秋红,更是“明目张胆”地目露厌恶之色,连她这个前来寄居的人,也瞧他不起。

只有夫人,乍见这可怜兮兮的孩子,登时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喜极高呼,是发自真心的喜悦高呼:“吴……铭?”

“你就是吴铭?”

那男孩见府内所有人和狗都对他望而却步,实不虞贵为主母的吴夫人见自己,却一点厌恶的意思也没有,还由衷喜悦,他虽然仍低着头,令人瞧不见他的面目,惟亦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更似流露一丝无言感激;可惜,并没有人发现他的感激。

“太……好了!英雄……不!吴铭!你可知道……一娘一想得你好苦?”吴夫人一面呼唤,一面已走上前,不惜纡尊降贵,俯身热情的搭着这孩子的双肩;所有人和狗都因他浑身的污脏寒微而避开他,惟有她,还是毫不在乎身上的锦衣会给这孩子弄污,异常乐意的与他亲近。

她竟还情不自禁泪盈于睫,呛然道:“真……想不到,你以长得……这样高大了!孩子,你可还……记得,当你很小很小的……时候,一娘一把你抱在怀中……哺乳,那时候……的你,眨着小眼睛……看着娘,好像……很很害怕娘会像其他人般遗弃你……的样子;由那时开始,虽然你并非……娘所出,娘已认定……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第二个儿子,一娘一一定会……好好的……把你抚养成一人,可惜……”

不错!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情!吴夫人一心将他视为己出,除了他天性善良,也可能因为这孩子给她的第一眼异常特别,她与他虽无母子之分,却有母子之缘!一切一切,都逃不出缘……

可惜的是,中国男人向来都不太重视中国女人的说话,无论她如何不愿,还是无法改变这个孩子被送往外面拜师的命运……

吴夫人有柔声细问:“孩子,你在外……已快十一年了,这些年来,你活得……可好?”

这还用问!瞧他那一身褴缕粗衣,那满是污垢的小手,和那破旧的小包袱,陪伴他多年的,想必只有不堪提的飘零身世,他活得很糟,并不好。可是,看着眼前慕夫人为再见自己而感动得双目泪流不停,这个唤作“英雄、吴铭”的孩子隐隐有所触一动,他似乎不忍让吴夫人牵肠挂肚,本来无甚反应的他,居然又再微微的点了点头,沉声答:“我,很好,娘,不用挂心。”

他终于张口说话了!简短的两句话,令人对他的印象更为难忘。皆因他的声音异常缓慢而低沉,低沉得不像一个孩子。惟是,他语调却是温暖的,他并不冷,至少对吴夫人不冷。

然而,尽管吴夫人对此子相当热情,这孩子还是并无热烈反应;他好像总与人保持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是否因为他自惭形秽,认为别人不愿亲近他,故才先自行与人保距离?

吴夫人还发觉,这孩子的话声,竟尔与吴天有七分相似。

吴夫人摇首道:“不!孩子,你真……懂事,不想娘……担心;但,你别要骗娘了!这些年来……你换了七、八个师父,居无……定所,一定过的不好!不过,以后……你可以好好安心!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以后你不用再流离失所;将军府,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宿,孩子,你明白么?”

他为何不明白?只是,人世间许多时候,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别离与沧桑,要避也避不来;曾历尽十一年颠沛流离生涯的他,从表情看来,似乎比吴夫人更明白生命无奈。

吴斌当初收养此子,其实是当年想出的妙计,本欲以此子将来代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出战,所以一直皆未有告诉其妻吴夫人,此子便是当年其贴身侍女蝶儿所生的孩子,更不料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竟带了一个克星回来。

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已故意对他诸多留难,更特地不派人接他,他还有这等本事孤身千里回来,更没料到,自己妻子对此子思忆之深,当下倍为不悦,打断道:“不错!将军府,将会是他的最后归宿,不过,倒也要看他能否配长住这里;夫人,你看他,你一片好心与他说话,他居然连抬首看你一眼也没有,还一直在低着头,紧一握着那个见鬼的破包袱,这包袱内里到底会有什么宝?会比夫人的嘘寒问暖更重要?”

一言惊醒,吴夫人方才发觉,吴铭虽已与他说话,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也不太介意,她只是温然为他辩护:“不是的!老爷,长路遥遥,我看吴铭敢情是太倦了。铭儿,来!让娘为你拿着包袱,再带你到你的寝居休息去吧!”

说时已伸手欲为他拿那破包袱,谁知,出奇地,他居然双手紧握包袱,似不欲将之递给夫人。

吴夫人一呆,但心想他只是不习惯给人服侍而已,遂也不以为意,吴斌见状却即时乘势道:“小子!你娘对你如此殷勤,何以你偏不领情?你那破旧寒酸的包袱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鬼东西?快打开让我一看!”

吴夫人见吴斌动气,深恐他难为此子,连忙劝道:“斌,孩子的包袱有什么好看的?想必只是些小孩玩意!就让孩子有他自己的秘密吧!”

吴斌却坚持道:“夫人,向来慈母多败儿,我知你心地善良,不想刻薄任何孩子,即使他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但,你若是为这孩子好,便该对他严家管教,不该纵容!”

一旁的秋红一直甚为厌恶眼前的吴铭,心想此子比舅父的亲生儿子,真是地泥与天云之别,又见舅父甚为不喜此子,更存心推波助澜,附和道:“是呀!舅父说得对极了!其实,我们小孩子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吴铭表弟的包袱内,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骤闻秋红此语,吴铭虽仍没抬首瞧任何人一眼,却又沉沉道:“这包袱内的东西,娘,不应看。”他的语气还是那样低沉,低沉得有点卑微。

他这样说,吴斌益发奇上加奇了。

秋红为要讨好舅父,忽地说道:“唏!有什么是舅父不可看的?你就先给我看一看吧!”说着已伸手欲夺过吴铭手中包袱,谁知不知怎的,但见包袱影子一晃,她的手居然落空,包袱已握在吴铭另一手之上。想不到他的手竟可那样快!

然而年纪小小的他,出手虽然快,还快不过功力深湛、已可列十大高手的——吴斌!

只见吴斌魁梧的身形一动,居然动如脱兔,五指一抓,已然把那破包袱强过来,接着使劲一甩,包袱应劲而开,登时“劈劈啪啪”之一声大作,内里之物已全都跌到地上,吴斌定睛一瞄,当场一面铁青!

却原来,包袱内的,赫然是为数不少的木雕“灵牌”,霎时“灵牌”撒了一地,情景诡异非常!

吴斌见状怒不可遏:“妈的!小子不祥的很!怎地带着这堆灵牌入我家门?你想咒死我全家?”

语生方歇,已一腿重重踩在那多灵牌之上,以其无俦腿劲,登时把不少灵牌踏为两截!

“不……”这个吴铭眼见吴斌踏碎灵牌,一直对所有事淡然处之的他,亦不期然罕见地低呼:“不要毁了它们……”说罢忽地身形一掠,竟已掠至吴斌身后,小小的双手紧抽着他的腿,吴斌更呈老羞成怒,怒骂:“嘿!小畜生想阻我?你还未有这种本事!”

正想一腿把他扫开,谁知方才惊觉,自己给其紧捉的腿赫然一抽一腿不得,登时心中骇异:“啊?小畜生怎地生就这股蛮力?我数十年的内力已自诩不浅,他竟抱得我一抽一腿不得,好天赋异禀的小家伙!”

正要加强腿劲把他甩开,就在此时,蓦听吴夫人呼道:“斌!求求你住手吧!你瞧!”

吴斌立顺着吴夫人所指一瞥,只见满地给踏毁的灵牌,全都刻着甚么“恩师之灵”的字,共有八个之多,随即心头一懔。

吴夫人异常怜惜的看着吴铭,又是潸然泪下,温柔的道:“孩子,这八个灵牌,定是你这十一年来八个亡故的……师父吧?你不想把它们的灵牌抛弃,所已才会把他们带回来,以纪念八位师父的教导深恩,是不是?”

英名依然垂下头,但却并没有否认。吴夫人深深感动,叹道:“很好!一饭一粟,一字一招,皆是师父深恩!想必,你八个师父也是……一爱一材之人,对你一定……青睐有加……”

是的!在这小小的孩子脑海之内,不期然又泛起过去十一年来一幕幕的情景……

他一生最早的八个师父,尽管每人所源出的门派皆非什么名门正宗,所学的也非绝世神功,惟他们每个人,都曾悉心教导他这个被吴斌掷来掷去的“孤星”,只因为,每一个师父第一眼看见此子,都认定他将会是武林百世难求武学奇材!

他们虽然平庸,都为能曾给这个武学奇材铺路而感到不枉此生,纵使,他们也曾听闻,这孩子是一个刑克至亲的“孤星”,他们也在所不惜……

到头来八个师父先后亡故,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这孩子真的……?

吴夫人道:“得人深恩千年记,赚人花戴万年香;师恩情浓,孩子,你的师父们若泉下有知,知道你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上路,一定会含笑九泉……”

想到这孩子遥遥千里,一直紧紧拿着八个亡师灵牌上路,未失未忘,如今却竟给吴斌狠心踏碎,吴夫人不禁一阵恻然,只是,她还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孩子,既是亡师灵牌,你又何用如此收藏?为何……娘不应看?”

英名并没回答,他只是凄然的看着满地破碎了的亡师灵牌,或许,他已……欲辩已忘言。然而,就在众人一片沉默之际,遽地有一个声音传来,道:“我想,他不想让娘亲看见这些灵牌,也许只因为他已知道……”

“一个月后是娘的大寿!”

说话的人,正是声音与这个吴铭有七分相似的——吴天!

原来就在众人纠缠之间,他已经带着媚儿来了!

他、他、她,终于正式遇上!他们三人复杂难解的关系,也由此刻——正式展开……

乍闻应雄此语,吴夫人不禁回望垂首的吴铭,一颗心竟有点喜出望外,问:“孩子,你……是否因为娘大寿在即,所以……不想一娘一看见灵牌这些人们认为……不吉利的东西?”

吴铭并没点头,也没摇头,吴夫人已知道他的意思,她为他那不想人知道的孝心喜形于色,鼻子有点酸酸的道:“孩子,你……真傻,娘亲向来都不避忌……这些!我从来……不信……这些……”

是的!若是避忌,也许十一年前,吴夫人便不用坚持把此子视为己出了,她从不信天信命,她只信良心!身为人义母应有的良心……

“是了!孩子,娘还没有为你们介绍呢!来来来!你瞧!这个便是你的大哥——吴天!这个是你表姊——秋红!还有这个小美人儿,她呀!她是你表妹——”

“媚儿!”

媚儿刚抵厅堂,早在注视这个渴望多时能一见的——“英雄吴铭”,只是却见他一直低首,心想他为何这样怪,故迄今心不在焉,如今乍听舅娘介绍自己作小美人儿,登时满脸通红。

可是,吴夫人虽是极力为众人介绍,这个吴铭,却始终未有抬首望众人一眼,英雄,还在低首。

媚儿不禁大失所望,因他始终无法看清楚这个吴铭的面目;秋红更是有点恼怒,以为他瞧不起她,至于吴天,年纪小小的他只是悠然的笑,似乎认为这个二弟很有趣。怪物,大都认为与自己相同的怪物——有趣!

吴斌一腿踏碎八个灵牌,本来也有些歉意,但见此子仍是坚决垂首,不禁又怒从心中起,高声问道:“吴铭!你娘为你介绍,你怎地仍不抬首望人?为父要你,立即抬起头来!”

可是任吴斌如何下令,他,仍是垂首志坚,此志不移。

吴斌曾是一代名将,叱吒风云,他的一声命令,曾决定多少人的生死胜败?眼前这穷酸孩子却屡命不从,当下动了真怒,暴喝:“妈的!你要是再不抬起头来,为父就立即把你掌掴至死!”

吴铭依旧无动于衷,默然如故,吴斌一时无名火起,欲挥掌将之重掴,夫人急忙“奋勇”上前以身挡之,讵料就在此时,一旁的吴天却突然道:“爹!”“你在养一只只会听话的狗吗?”

此言一出,吴斌蒲扇般大的手掌登时于半空止住。

吴斌向来皆对亲生儿子吴天宠爱有加,势难料到,自己的亲儿子竟会出言阻止他掌掴那贱孩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天儿,你……”

吴天的双目却闪烁着一丝他这个年纪罕见的慧诘,但听他说道:“爹!若二弟真的如狗般听你的话抬起头来,孩儿就极为不满了!”

“他毕竟是你义子,若他真的听话如狗,那我岂非是狗的大哥?爹岂非是狗的爹?我们全家也是狗种?”

好一个吴天!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会说出如此巧妙的话来,吴斌也实在太低估自己孩子的脑袋,他有点震惊,惟仍保持镇定的道:“但,吴天,你可知道,此子是孤星,他曾克死两个乳娘、八个师父?今日又带着八个灵牌回家?且还有此誓不抬头的畸行?”

“是吗?”吴天瞄着吴铭浅浅一笑:“要说他是孤星,可能很不公平!当年那两个乳娘也老得可以,寿终正寝是意料中事,至于那八个师父,习武之人若不能向上求得上乘武功,郁郁而终又何足为奇?那末必表示他是孤星;孤星这两个字,也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求天意佑人的人创出来的鬼话……”

吴天此话亦不无道理,吴斌当场无辞以对!吴夫人更在心中喝采,其实,她一直都不相信甚么孤星之说。

还有媚儿!本来她一直感到这吴天表哥过份自信,如今但听他如此能言善道,不禁也深深认为,他,是绝对值得自信的!

而那个吴铭……

但听吴天出言为他多年来的孤星之名辩护,他看似虽没什么反应,身子却微微动了一动,可是,仅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也逃不出吴天的一双眼睛,一双皇者眼睛!

看着吴铭的身子动了一动,应雄的小一脸上的嘴角,只是微微一翘。

他笑。

这就是吴天与媚儿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所见的吴铭。

虽然“他”仍是一直低着头,虽然他俩仍是无法瞧清楚“他”的容貌,然而,吴天与媚儿做梦也没想过,这个怪孩子长大之后……将会是一个与他俩纠缠半生的英雄!将会是一个他俩一生也没后悔能遇上的英雄!

此事终于不了了之,吴斌仅管把吴铭视作“心头刺”,惟最后还是不想拂逆其妻与吴天的心意,他并没强逼吴铭抬首。

他只是严令吴铭,不准在府内安放任何灵牌;至于那些被毁的灵牌,亦要——丢掉!生命原就充满了许多限制,与及人定下来的游戏规则。既然要活下去,任是一代英雄,也须遵从。

如是这样,将军府由那日开始,不但多了两个寄居的女孩,还增添了一个男孩。

一个低首英雄。

谁都不知道他为何低首。

谁也无法令他不再低首。

谁也在好奇他为何低首?

低首的英雄继续低首。

认为他古怪的人,也继续认为他古怪。

眨眼之间,便已过了八天,吴铭,亦已在将军府生活了八天。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吴铭,在这八天内是如何度过。

只因为,自从他再次步进将军府的第一天,便甚少有人发现他在府内的行踪。

为着对吴铭表视重视,更不想他以为自己仅是义子而自卑,每一天,吴夫人都会一大清早便强擦着惺忪睡眼,不辞劳苦下床往厨中烧水,亲自把水捧往吴铭的房子中给他抹脸。

以她一府夫人之尊,名下婢仆过百,根本不用如此纡尊降贵,亲力亲为,可是吴夫人兀自坚持,她认为这样,方能表答她真正的关心。

可是,最初的一两天,她在早上还能找着吴铭,打后的日子,当她怀着满腔热心,捧着满盆热水到他房里的时候,吴铭却已不在。

他竟然比吴夫人还要早起?抑或……他太自卑?他太害怕自己这个不祥人会连累其他人?他对于吴夫人的浓情厚意,感到受之有愧,故才刻意避开?他——自暴自弃?

饶是如此,吴夫人仍没气馁,她还是如常早起烧水,给他抹脸,毫不间断,风雨不改。

不单如此,即使吴铭于大白天大都不在房里,吴夫人还是会亲自为他打扫房子,有时候看见他更换出来的衣物稍有破烂,她会亲自为她缝补。纵然,要替他买一件全新的锦衣美服,对于吴夫人来说又有何难?唯慈母手中线,儿子身上衣……世上有些东西,并不是金银财帛可以买得到的……

吴夫人对于吴铭,可说是关怀备致,无话可说了;她如斯善待此子,除了本着做人应有的良心,也因此子曾不想令她感到不祥,而不欲给她看那八个灵牌;单是这份心意,她已认定他是一个值得疼爱的儿子;甚至乎自从吴铭回来后,吴夫人更因把全副心神专注于此子之上,而忽略了她的亲生儿子吴天,唯是,吴天竟尔没有丝毫不悦。

他只是时常自信地笑。也许,一个自信的人,从不需要忌妒。更何况,他亦已知道,他娘亲的付出,已得到回报。

就在吴夫人烧水给吴铭的第四晚,那夜当吴夫人与吴斌就寝之时,居然发现有两盆烧好的水,端端正正的置在案头,静候他俩以之抹脸。

吴斌并没有感到奇怪,他以为这仅是其妻吩咐婢仆们准备罢了;只有吴夫人心中有数,她已知道,这两盆水是谁人所烧。

因为她向来都没有抹脸后上床的习惯,所以更没吩咐婢仆们于睡前备水,这两盆水,是某人欲还她一个情……

“他”虽然从没有正面开口谢她,但他的心,她晓得……

就是这样,每个早上,吴铭的房子都会有一盆烧妥的水,等待着一个身世漂泊的孩子抹脸,等待着给这孩子丝丝人间孩子该有的温暖,等待着告诉这孩子,无论他是否孤星,也有一个女人,愿当他永远的娘……

而每个晚上,吴夫人与吴斌的寝居,也有两盆烧水,等待着回报一个令人无话可说的慈亲……

惟,纵是这双母子一直保持着这个不为人知的亲情秘密,吴夫人还是甚少在将军府内遇见吴铭。

将军府异常雄伟壮阔,若一个人有心在将军府某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也绝非难事;倘真的要搜遍将军的每个角落,只怕也需整整一天。

故此,这个似乎不欲见人的吴铭,简直俨如在府内隐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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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新闻,异界战场神秘降临,人族战败!”“人族强者联手进入异界战场,力求一战平定战乱!”“溃败,人族强者遭受伏击,全军覆没!”“再败,人族危矣!”“振奋人心!西楚霸王魂归,人族大胜!”“长平战地,战神白起魂归,人族再胜!”“武圣魂归,逆天屠神!”“人族英灵逆天回归,再战强敌!”“新纪元开启了!”“少年强,则人族强。”一事无成的荀良重生少年时代,踏入武道,追随前人的足迹征战远古战场,逐步成长为人族英杰。
  • 你只是不爱我了

    你只是不爱我了

    三年的时间,对成人来说,是光阴似箭、时间飞逝、转瞬即逝;对孩童而言,那叫时光漫漫、度日如年、寸阴若岁;而对黎烟,那叫沧海桑田、恍如隔世、再世为人。三年了,一路走来,恩恩怨怨起起伏伏,精彩和落寞一个人照单全收。现在的她过得很好,心如止水心平气和。而关于过去,再嬉笑也难忘记曾怎样泪流,但在心理医生长达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指导下,亦选择了去放下不再提起。三年了,现在的她只是会偶然想起过去,不是想念过去,虽只是一字之差,却用了她三年时间的不懈努力。
  • 大梦证道系统

    大梦证道系统

    梦入神机,历诸天,当可证道,系统载入中......恭喜宿主获得成就落地化尸......
  • 全球莽穿异界

    全球莽穿异界

    现在播放全球通报:地球即将毁灭,但经砖家观察蚂蚁的走势和推测地球上于一个月后将会出现十条逃亡的通道,因通道有限,且仅会存在三天,于是决定随机抽取人类前往异界,延续人类的火种,并组成新的联合政府,剩余的人类,上帝,佛祖,默罕默德会保佑你们的。阿门!哦弥陀福!真主保佑!张三听了后,呕呸,还蚂蚁的走势,我信曾哥都比你灵。【里面所有内容都为虚编,请不要当真。】
  • 风往北吹,你往南追

    风往北吹,你往南追

    众所周知,第一中学有个双商皆高的学神苏南。学神对任何事都冷漠以对,唯独无底线“宠爱”小学渣胡乐。胡乐:“我要去隔壁市看偶像的演唱会,你帮我打掩护。”苏南:“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去。”胡乐:“还有还有,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周承光,他有心脏病,你能让着他一点吗?”苏南:……这好像是情敌啊。没多久,苏南坐在周承光病床前,一板一眼地帮“情敌”补习功课。某日,小胡乐对着流星许愿:“我想要一部新手机。”许完愿还不忘补充一句,“哪位大神送我手机,将来我以身相许。”第二天,胡乐收到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苏南:“现在你可以履行你的诺言了。”胡乐大惊失色:“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追我!?”
  • 财务自由后的生活

    财务自由后的生活

    一本自我观念比较重的书,别认真。关于继续写下去,应该是很难了。所以对那些支持我的人,我在此很抱歉。说来挺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