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东眼角也有些模糊了，好半晌才沙哑地开口：“儿子，生日快乐。”
他当然记得那首曲子，当然没忘那个离开的人，那个被自己逼走的人。
吴安翼抿抿嘴，他知道他记起来了，只低下头看着地板。
吴向东知道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责任，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些年，他以为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其实并没有走出来，他过得并不快乐。
吴安翼眼角也有了泪光，父子间本就有来自血缘深处的默契，一开口便知他的意思。他身形隐隐颤抖，拳头紧握，他想起了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清晰地记得妈妈离开那天的场景。任凭他怎么嘶声力竭地叫喊，也无法让前面的人回头看一眼。
见他不说话，吴向东也叹了一口气，“儿子，我们好好聊聊吧。”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聊聊了。
吴安翼没有拒绝，侧身让吴向东进去了房间，房间是一片暗蓝色的装修，暖光的灯光从正中央洒下来。
床上是吴安翼没来得及收起的口风琴，吴向东多看了两眼，才转移过目光。
吴向东吐出了一口气，才沉沉地说道：“安翼啊，是不是因为爸爸这些年来一直没时间照顾你，你才不高兴？”
“你知道的，妈妈为什么走。”吴安翼不动声色道。
吴向东表情一凝，他该知道的，此刻目光也有些缥缈，像是回忆起了从前。
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钱，可一家人过得很快乐，每天简单的一日三餐，也是在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与欢声笑语中度过。
而从那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努力地赚钱，刚要给你更好的生活，尽可能去弥补你……”
吴安翼打断了他，“爸！你还不知道吗？我不需要这些，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妈妈也是。我们只是……”吴安翼哽咽了一下，“只是想让你多顾着家，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吴向东一时说不出话，都此刻了他还能辩解什么呢？
许久，声音沙哑道：“是我错了，对不起……”这也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说“对不起”。
父子俩谈了很久，心中的隔阂也渐渐淡下去。
其实这是吴安翼无数年来都想做的，只是他的性格让他没办法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此刻这般，才趁机会说了出来。
这一夜，吴安翼睡着时仍然嘴角带着笑，全身心地放松，这是他十几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晚。此时他觉得，这个十八岁生日，没有遗憾。
第二天，吴安翼一觉睡到了八点多，吴向东早点的时候来过，看他睡得那么香，就没忍心叫醒他。
吴安翼揉着眼睛下楼，吴向东就在楼梯旁，“起来了？快去洗脸吃饭了！”
“爸？你没去上班吗？”吴安翼疑惑道。
“爸今天不工作，好好陪你。”吴向东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露出了憨态可掬的笑容，就如同回到了十多年前。
吴安翼带着笑意去洗漱，正走进客厅，却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蛋糕，还有两碗面条。
吴向东站在旁边，生涩地唱起生日歌，最后说了一句，“儿子，生日快乐，以后就是个大人了。虽然你生日已经过了，不过爸还是想给你补办一个。”
就算是在白天，那十八根蜡烛也照亮了吴安翼的内心。
“谢谢爸！”
父子俩对视而笑。
面是吴向东亲自煮的，这还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下厨了。
“安翼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烤红薯了，每天都要去老伯那买上一个，待会吃完爸带你去买。”吴向东埋头吃着也不忘说。
“嗯，好！”吴安翼低头抿着嘴角。
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吴安翼觉得很幸福，只可惜妈妈不在。
终于不用再羡慕别的小孩子了。
从那以后，吴向东不像从前那样忙了，会每天回家，和安翼一起吃饭，有时是保姆做，有时他会亲自下厨，连吴安翼也学着做了一些菜。
吴向东明白了，钱是赚不完的，赚那么多钱也没有意义，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竟用了这么多年才明白。
生活正慢慢朝着从前的节奏过渡，吴安翼时常想着，也许妈妈某一天就会回来了，她如果回来了，看到现在这样，一定很开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