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番折腾,肖若水也提不起精力悲春伤秋了,双脚也实在疼掉了她半条命,她便不再舍不得打车的钱,痛痛快快拦了一辆出租车回狗窝。
坐在车上,肖若水终于注意到她的死贵死贵的迪奥的毛呢大衣牺牲了,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这可是两万块啊!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她头发凌乱,表情呆滞,双眼通红……司机忍不住询问:“姑娘,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啊?”
肖若水一怔,抬头挺胸道:“我好着呢,不用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热心的司机:“……”
司机大叔也不跟这么个小姑娘计较,和颜悦色给肖若水灌了半盆鸡汤,然后一个饱经沧桑的出租车司机大叔和一个落魄的底层小白领就畅聊起了人生。
感想还没抒发完,到公寓门口了。
破旧的楼房临着街道,脏兮兮的墙面上,一些住户的玻璃窗子发出暖黄的灯光。但大多人家已经休息,显得楼道更加安静。
肖若水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亮脚下一小片台阶,扶着墙慢慢往上走。
肖若水不禁想起,高三那年的一个晚上。
那时候学校附近的贫民区正在开发,整个片区经常停水停电停天然气。然而学校停电,在学生眼里简直是件积德事。
那天晚上电停得突然,整间教室安静了片刻,霎时爆发出掀屋顶般的欢呼。
环境暗下来的同时,肖若水就被某人搂住了。某人一脑袋的有色想法,肖若水只是略知一二,不过这仅仅一二,就让她吃不消了。
学校动用发电机需要一些时间,不得不提前下课。
大家伙摸黑收拾课本书包,肖若水则被沈约趁乱拐了出去。俩人跌跌撞撞穿过黑暗拥挤的走廊和楼梯,好似漫无目的,又似乎目标明确。
肖若水的手腕交付在他手中,他的手掌凉薄干燥,皮肤细腻润泽,像是在牛奶罐子里泡大的。肖若水几乎被虚荣心吞没——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孩,正在觊觎她。
飘了好些天的牛毛细雨,润透了空气,两人冒雨一直跑到体育馆侧门,躲在屋檐下。
沈约气喘吁吁,冰冷的的双手捧起她的脸,恶作剧地蹂/躏一番,“冷不冷?”
肖若水诚实地点头,“冷死了。”
“那我给你亲暖和了……”
单纯的肖同学:“……”
沈大爷脑袋里的有色想法,堪称一绝!
然后某狗添了亲爱的肉包子一脸口水。
行至三楼至四楼的楼梯拐角时,沉溺幸福的肖若水被前方传来的颇为清脆响亮的两声响动吓得快灵魂出窍——那是手指关节敲打门板的声音。
当初肖若水怕家里入贼,刚住下就“花重金”拆了原来的破木板门,换上了牢固结实的金属防盗门,整栋楼只此一扇铁门——她的门前有人。
这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守株待兔似的守在她的门外,黑暗里,看她伴着一团白光一步步靠近,然后戏谑地敲了敲门板吓唬她。
思及此处,肖若水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肖若水连忙关了手电筒,揣好手机,扶着墙退后一步,把高跟鞋留在原来站的地方,赤脚踩在尘土厚积的冰冷地面上。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感密密匝匝淹没了地面带来的寒冷,肖若水抚上铁栏杆,一步一步倒退,只下了几级阶梯,便转身狂奔起来。
肖若水一直跑到了楼下,跑到了路边。喘着粗气急刹车,却发现身后连个鬼影都没有,更不用说提着砍刀血腥暴力的变态杀人狂了。
只是片刻后,翩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仿佛来自少女某个甜蜜的梦境。
沈约打出生,身体就不太好。
沈家传到沈父那一代,人丁早就不兴旺了。雪上加霜的,到沈约这,他居然成了独苗苗。而沈约早产,从小就大小病接连不断,沈家富可敌国的家业眼看无人继承。
据说沈约满四岁时,一天晚上发烧烧到40度。沈父担心他烧坏脑袋,担不下沈家家业,故和妻子商量,是否该领养一个男孩。养个年幼不知事的,日后也好接管公司,照顾沈约。
夫妻俩数次争论,最后意见还是达成了一致。
几天后,沈约康复回家,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小的弟弟,沈夫人为其取名沈健,意在愿他身体健康。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沈健就被他自个的亲爸亲妈找回去了。
家业又重回沈约肩上……
之后,沈父一心培养宝贝儿子。别人八九岁的年纪,还赖母亲怀里撒娇撒泼呢,沈约却六点半就被人从床上拖下来,饿着肚子跟父亲晨练去了。
长年坚持锻炼直接导致沈约先于同龄人开始长个。个子高,且肌腰清癯,再加上一身承袭于沈老绅士和沈老老绅士的贵族(装逼)气质,他十七八岁就能把成熟冷硬的商务西装穿得出神入化了。
沈约从记事起,就是个闻名校园的美男子。他优于常人的冷静、矜贵,无不让各路女生心驰神往。不一而足的情书、告白,为嫌麻烦的沈大爷带来了诸多烦扰。沈大爷常年以帅哥身份自居,习惯了招蜂引蝶,却又暗地里嫌弃那些花痴的姑娘。
不过穷困潦倒的肖若水,出现得刚刚好,一巴掌打得自认心如止水、瞧不上各色庸脂俗粉的沈公子找不着北。
高一期末考结束后,沈夫人到学校给宝贝儿子收拾行李,不小心从沈约书柜里搜出一摞情书。沈夫人带着强大的好奇心,翻看儿子的隐私,差点没把心脏病吓出来。
这个臭小子,也太给她这个当妈的争气了!
彼时沈约还在隔壁寝室讨自己借人的漫画,借书人推脱还没看完,下学期再还给他。
沈大爷脾气一上来,就准备发动他那无人可敌的利嘴进行语言攻击。
“幺幺!”对床室友在门口悄悄喊他,“你情书被你妈翻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腹背受敌,左支右绌,沈约有点晕。
“卧槽……”沈约想,还是情书重要,便忿忿甩下句脏话,“送你了,小崽子!”
沈约一脚踹开房门,又把正在干亏心事的沈夫人吓一大跳。
信封铺了一桌子,好奇的沈夫人不知道拆了多少封。
沈约揉着脑袋无力地挪过去,“妈……你也……儿子的脸……”沈约搓了搓脸颊,“你自己看,都丢光了!”
沈夫人忍俊不禁,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只因这些情书里啊、告白信里啊,沈约都只是收信人。
“沈阿姨,你家沈校草桃花可旺了,全校姑娘都是他小迷妹!”某个猪队友又给沈约捅了一刀。
“那我们沈约中意哪个啊?”沈夫人真是狡猾得很。
沈约直觉大事不妙,连忙把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片刨进怀里,一股脑塞垃圾桶了,并拍拍手总结:“花痴、公主病、庸脂俗粉……瞧不上!”
猪队友补充:“出柜吧出柜吧,别藏着掖着了!”
“滚——”沈约冲室友们做出口型。
结果只过了一个为期两周的寒假,班上新来了个乖乖学生肖若水,沈约就坦然地自打自脸了,简直光速!
沈公子“性别男,爱好女”的消息一扩散开来,各年级女生望风而动,闹得学校领导也是有所耳闻啊。
这样一个沈约,风头正盛,而肖若水胆小怕事一心都扑在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学习上,对沈约是避之如狼虎。这让“用情至深”的沈大爷用尽了三十七计才把人骗到手啊!沈约对他的小仙女宝贝得很,只是还没宝贝够呢,脆弱敏感的肖小仙女半途而废,导致这段感情没能逃过“高考完就分手”的诅咒!
一般别人理不亏的时候,沈约不发脾气,可这人要是被惹毛了,发起脾气来能掀翻银河。
很明显,在沈约心里,肖若水是理亏的一方。但是沈约不屑于干拉黑这种小孩把戏——他直接把自己各种联系方式换了个遍!
恢复单身贵族的沈大爷投身学习,轻轻松松考进一所高级学府,开始自己的风流生活去了。
姿色这东西,走哪都管用。沈公子凭借如花似玉的姿色,在大学横行霸道四年,风头更盛!
然而,运动只把沈约推上了校草宝座,并没有改变他药罐子的本质。
高中的时候还能踢足球放个风,大学时为躲小迷妹不能晨跑夜跑,本该锻炼身体的时间,都被他奉献给游戏了。而这几年忙于工作,疲于疗养,沈老绅士又对他疏于监督,沈约在运动方面有些力不从心了。
于是乎,长久的等待后,连寒冷也扛不住困倦和腿脚酸软的冲击。
沈约侧身靠在门板上,皱眉轻轻哼了一声。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得到她的住址那天,他迫不及待往这赶,半路被人追尾撞成脑震荡,进医院了。好不容易跟他妈死缠烂打出了院跑来,结果等了一晚上没见到人。
他正思忖着先撤,另觅时机,慢吞吞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她走得颇慢,踩踏声和他的呼吸互相应和,一声强,一声弱,他就被迫一吸深,一呼浅。
沈约仍旧倚着门,歪着脑袋看那团黑影毫无防备地往上走,便心生一计,想小小地戏弄她一番。
他没想到肖若水反应这么激烈,他还没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组织语言,她就跑了。
沈约抬脚跟上,没走几步,踢到什么东西。沈约掏出手机往地上一照——居然是这厮为了逃跑而扔下的高跟鞋!沈约一把捞起鞋子,跟追灰姑娘似的,猴急地追下去。
路灯恰好立在楼房出口和马路的拐角处,灯光照亮两栋楼间的水泥空地。不知是哪户人家在这洗过车,地面水淋淋的闪着光。
沈约来到楼房出口,才放慢速度,步履翩翩走进空地,走进了肖若水惊恐的视线里。